「随你吧!」「夫人」这个称呼芃瑄倒是挺喜欢的,这代表她在这个府里的身分,以及下人们的认可。
「老夫人那里有没有照我吩咐的定时送补膳过去?」她转移要她喝下煲汤的福嫂的注意力问道。
「有的有的,老夫人那里一日两顿补膳,每日不同,一次也没有重复过,而三爷跟灵儿小姐那每日一汤也不曾间断过。」
芃瑄的心肠极好,对待翁姑就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不但每日早晚亲自向秦老夫人问安,即便是对少爷、小姐也是一样礼数周到,半点都不敢轻忽怠慢。
「怎么只有三爷跟小姐,二爷呢?」芃瑄微蹙眉的问,别是下人们忘掉了,教这位孤傲冷峻的二叔说她蓄意怠慢才好。
「二爷?好些时日没见到他了。」福嫂回忆著说:「好像夫人进门之前,就没看过二爷了。」
「怎么会呢?他明明是护送著我们进城的啊!怎么会没见过?」一旁的红珠侧著头纳闷的问。
虽然红珠跟郡主一样,都对那个冷冰冰的男人感到畏颤,但二爷明明跟她们进城,怎么会不见了呢?
而且在城门口时,她明明还看到他跟总管索米拉在说话,后来因为要先回来准备新娘进门的事宜才先走的,不可能府里的人没看到,莫不是都瞎了眼吧!
「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说不定是大爷派他去做什么事儿也说不定。」福嫂道。
福嫂对这个冷漠不太爱讲话的二爷没什么印象,充其量只能说他是个突然倦鸟返巢的游子,或是路过家门的过客,反正他在府里的时间不多,不是带兵出城巡守,就是不告而别的失踪几年,所以除了府里一些特别年老的下人外,其他下人都对陌生的他搭不上话。
答完了问题,福嫂的注意力又回到那碗几乎凉掉的煲汤上。
「夫人别想那么多了,您人那么好,上天一定会特别眷顾您的,说不定会提早赐下麟儿给您,所以不补补可不行哟!」
端起那碗汤,又巴结的递上去。
「福嫂真爱说笑,没想到你厨艺好,连话儿也说得这么甜,我家郡主嫁过来才多少天,哪那么快就有身孕呢?」红珠微晕著脸,掩嘴笑道。
「我才没胡说。」福嫂讨好的拉起坐著的芃瑄,打量著她说道:「就我看来,夫人秾纤合度,定是个多子多孙的福命,说不定这会儿肚子里就有一个了呢!」
福嫂一席话,引得芃瑄主仆一阵好笑,「福嫂,别胡说,我们还没……」
「还没怎么样啊?」福嫂对芃瑄突然止住的话语感到好奇。
「不,没……没什么。」芃瑄怔忡的别开脸。她怎么了?怎么可以差点失言?差点告诉别人她跟相公根本没有圆房的事情呢!
自从新婚之夜开始,相公都是早出晚归,不到她睡著了的时间不回来,起先她只当他忙,没有时间陪她;可是日子一久,她再傻也感觉得到他的疏离。
在人前,他是个温文有礼的好相公,体贴又热情,仿佛是将她视为捧在手心里的珍宝一般,可是在人后呢?
疏离、冷落,甚至连一句话都懒得跟她说,这样的相公,教她猜不透他的心思。
「夫人快喝吧!汤都凉了。」福嫂端著碗又递过来催促。
「这……」芃瑄为难的望著那碗汤,神情有些尬尴,不知是喝下还是拒绝的好。
就在她犹豫之间,倏然一只大手伸了出来,越过她的肩膀将福嫂手上那碗煲汤端过去,仰头一口喝下。
「大爷!」福嫂跟红珠一看喝的人是太守,都不禁大吃一惊,慌忙跪下。
秦闇喝完汤,将碗放回福嫂手上的托盘,「下去吧!」他挥了挥手命令。
「是。」福嫂端著托盘领命退出去。
他一回头,瞥见红珠还在房内,不由眉头一蹙。「你也退下。」声音肃冷。
红珠吓得脚一颤,「是。」立刻逃命似的奔出房外。
「相公。」芃瑄看了看他和被关上的房门,不知道他为什么提早回来,而且火气还这么旺。
「你怀孕了?」他眯著眼望她,口气平和不带感情。
芃瑄莫名的瞠了瞠眼,不明白他所言何来?「相公你怎么会这么问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根本……」一时羞涩的垂下头去,不好意思的吞下欲出口的话语。
「你在怪我?」
「怎么会呢?」芃瑄淡然地道,觉得今天的相公有点不太一样,平常他虽然对待自己冷淡,可是从没有今天的可怕,「芃瑄相信相公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
她被他逼视得抬不起头来。
「是吗?」秦闇淡淡一笑,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迎视自己。「你真的这么以为?不觉得委屈?」
这个女人作戏的功夫一流,几乎可以媲美享誉敦煌的「金描园」戏角金云娘了。
倘若刚刚福嫂的话是真的,她敢背对著大哥做出寡廉鲜耻的事来,那他这个做弟弟的绝不能原谅她,一定要代替大哥好好的教训她才行。
教训她跟皇上。
「相公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是芃瑄做错了什么,引您不开心?」只消看他一眼,芃瑄的脚底就窜起了阵阵寒意。
她眼底的惧意并没有打动他,反而让钳住她下巴的手加重了力道,「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她因他的逼问而心生惧意,却也莫名的升起一股怒意。她使劲的想挣脱他的钳制。「相公怎么可以这么说呢?成亲以来芃瑄如何,相公是最清楚的,有没有怀孕你会不知道吗?」忿忿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又傲气的不让它流下来。
「成亲以后的事情我当然知道,可是以前的呢……」他俊逸的脸庞挂著一抹阴鸷而教人发颤的浅笑。此刻,她眼底竟莫名的浮起另一道相似的人影,与眼前的人叠映成同一个人。
「秦闇……」
秦闇一惊,握住她下巴的手倏地放开,猛然的愕了下。「你叫我什么?」口气更是森冷得吓人。
芃瑄抚著发疼的下巴,茫然的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臣妾没叫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二弟,想起他来到边关接我时的神情,与相公此时的眼神十分相似,一时忍不住脱口而出罢了。」
芃瑄莫名的看著他,不明白为什么一提起秦闇的名字,就会引起他的不快,莫非两兄弟有仇,才会不许人家提他?
「相公。」芃瑄不平复好自己紊乱的心情,走近他身边,执起他的大掌包裹在自己的小手内,贴向脸颊,冀望以温柔的爱唤起他的回应。「你一向不是入夜才回来的吗?此时突然回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包容的将他一切反常行为归咎于他在府衙公务繁忙,太累了才会有的突然举动。
纤细柔滑的白玉小手,轻轻的包裹著他的大掌,将他牵引到床边坐下,那股由掌心传来的阵阵温暖教他震撼得无法言语。
突然的,秦天信任的脸闪过他的脑海,他的身子像被雷击中似的震了一下,整个人突兀的站立起来,将手抽离她温暖的小手。
他怎么了?这个女人是大哥的妻子,他的大嫂啊!
虽然她的柔美有种想让人一拥入怀,要好好呵护的冲动,可是也不应该忘了她的身分,忘了自己的立场。
深邃的黑瞳更形幽暗,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窒息的空气在两人间弥漫了好些时刻,终于在芃瑄几乎要忍受不住的滴下泪来时,他开口了,低缓而平和的道:「我回来是想告诉你,两天后的敬茶礼取消,我不准你去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