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贝喷笑出来,小姐的个性和少爷一样强,不同的是少爷整天读圣贤书,有的是读书人惯有的清高与矜持,小姐为了持家,经常在市集穿梭,多的是善于应变的机智与自得,也难怪她够胆当这个县令了。
「野丫头,妳当这里是我们四川老家,他是普通的街坊邻居呀?就算妳不想拍马屁,也不可以失礼。」江母好没气地说。
「娘,妳就别担心了。」江嫣红拍拍小书僮的肩头,笑着说:「收都收了,煮都煮了,我们就好好地吃一顿,要是让人家『失望』,那才是真的失礼了,你说是不是呀,小米。」
第二章
「威武--」
一声惊堂木,堂下跪着的三人都胆颤心惊地抽跳一下,在大堂外围观的乡亲们顿时鸦雀无声。
新任县太爷年纪虽轻,但审起案来一点也不马虎,再加上精明世故的师爷从旁边协助,累积好一阵子的案子一件一件地审清、结案,大家对新任县令渐渐有了不错的观感。
「没等我就开审了?」慕天秀神清气爽地晃进大堂。
衙役们熟得跟什么似地,不必吩咐就自动将椅子摆到大公案边,打从县令上任,侍郎大人三不五时到县衙串门子,开始审案之后,他更是热心不已,常常一起坐在大堂上陪审,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
「就当我不在,请继续。」慕天秀悠哉地坐下。
江嫣红好没气地白他一眼,转头继续审案,「原告文彦,你告你的邻居吴发达夫妻调包侵占你拜托他们保管的璞玉,是不是?」
「是。」玉工文彦气愤难当地说起当初他因为要出远门,所以拜托邻居吴发达夫妇帮他保管一块璞玉,哪知等他回家,他们还给他的竟然是颗烂石头,打死都不承认调包偷换,他只好告官,请县太爷主持公道。
「冤枉呀大人,当初文彦交给我们的就是这颗石头,烂不烂我们怎么知道,我们好心帮他保管,他竟然反咬我们一口,唉呀,这年头真是好人做不得喔。」
吴家夫妻齐声喊冤。文彦气不过地臭骂跪在身边的邻居夫妇,原告与被告各持己见,当场在堂上吵了起来,师爷何一问使个眼色,衙役们纷纷跺杖、高喊威武,吵吵闹闹的大堂一下子就又安静下来。
「就是这块石头?」江嫣红指着跟前的证物,一块饭桶大小的花色石头。
「江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跟玉有关,你就得问问我这个买卖玉石的专家才对。」
慕天秀走到石头前东瞧西看。
「刚刚是谁说就当他不在的?」江嫣红凉凉地回。
衙役们个个掩嘴偷笑,侍郎大人的话最多了,怎么可能乖乖坐着不说话,两位大人在堂上抬杠的戏码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大家早就习惯了。
慕天秀单手便轻松地拿起大石头,在双掌中把弄了一会儿,审视的双眼突然亮起了异样的光彩。
「好玉,我买了,八十两,不,这么好的璞玉,少说也要一百两才公道。」
一百两?!公堂上一阵哗然,堂外观审的乡亲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到底谁是谁非。
他把石头放在玉工文彦跟前,笑嘻嘻地说:「我做玉石生意两年了,璞玉买卖的规矩我懂,赌输赌赢,买家自行负责,切开之后,就算里面真的是烂石头,我也不会找你负责,你放心好了。」
怒容中,玉工文彦流露出身为匠人的骄傲,「我做玉工十年了,自尊心还有,就算侍郎大人要给我一百两,我也不会把这个烂石头当成璞玉卖给你。」
慕天秀淡淡一笑,一双炯亮的眸子扫过窃窃私语的被告夫妇,随即回头看了县令一眼。
「侍郎大人,你弄错了吧,这里是公堂,不是玉市,那个是证物,不是商品,请你不要再闹了。」
江嫣红一双慧诘的双眼在原告被告间溜来转去,默然沉思半晌,拿起惊堂木一拍,「这件案子择日再审,你们先行退下,证物由原告带回好好保管,退堂--」此时天色已渐黄昏,大堂外的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去,玉工文彦一脸不快地抱起证物离开,吴氏夫妇隔着一段距离,怏怏然地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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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清凉的晚风从网川习习吹来,吹动路边的矮树草丛,草丛中几颗人头冒着冒着,四双眼睛全都盯着前方不远的屋舍。
啪的一声,江嫣红打了自己一巴掌,皱着眉抹掉黏在脸上的蚊子尸体。
「大人,你先回去好了,这边由我们守着就行了。」
蚊子老挑细皮嫩肉的县太爷咬,看长官一直自打耳光的糗样实在好笑,捕头阿胜和两个手下想笑又不太好意思笑出来,憋得脸都快变形了。
「这主意是我出的,我想亲眼看看结果。」
才不想输给蚊子呢。
「玉工文彦真的被坑了。」
耳边突然响起慕天秀的低语声,江嫣红吓得花容失色,还来不及叫出声,一只大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别叫,要是被听见的话,你引蛇出洞的计就别玩了。」
身边无声无息地冒出一个人来,捕头阿胜等人也是吓了一大跳,等看清来人,他们释怀一笑,听说侍郎大人从小跟着他父亲,也就是前宣城郡王慕傲云东征西讨,练就一身好功夫。
有那么一下下,江嫣红乖乖听话,不叫也不动,但随即意识到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处境。
他的大手一掌包覆住她的下半张脸,她那无人碰触过的樱唇就抵他的掌心上,刚刚吓得差点跳起来的身子也被他的另一只手臂给按下,那手自然到不行地勾住她的肩头,然而更让她羞慌的是因为过近的距离,他温热的鼻息就这么喷洒在她的耳后,害得她都起鸡皮疙瘩了。
他斜低眸子向下望去,又是那张潮红冒汗的脸孔,嘴角扬起捉弄成功的得意笑容。
她完全明白他是故意吓她的,柳眉一竖,狠狠地将手肘撞向他的肚子,他机灵地往后一缩,躲过攻击。
「你来做什么?」她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火气却不小。
「有热闹看怎么可以错过。」
他乐得跟什么似的。
「我是在办案,不是在玩。」
因为不懂玉石,就在伤脑筋的时候慕天秀跑来了,一眼就判定证物只是块烂石头,她灵机一动,反正这家伙三天两头坐在大堂上插花,不如就由他在公堂上开个价,试探原告和被告的反应,结果指向吴家夫妇很可疑,现在守在这边,就是想看看最后的结果。
「这样办案挺好玩的。」
果然,请神容易送神难,她狠狠地瞪他一眼,往旁边挪动几步,打算离这个轻浮的家伙远一点。
他故意挨过去,看江青墨像青蛙似地跳来跳去,他笑得更开心了,旁边的阿胜等人也被逗得咧嘴大笑。
可恶,老是给她难堪、让她出丑,在衣袖中的粉拳握得紧紧的,恨不得挥拳痛扁那张嘻皮笑脸。
「嘘,有人来了--」听见脚步声,慕天秀机警地轻喝一声,大伙儿连忙转头,只见一个粗壮汉子敲敲文彦的门,不一会儿门开了。
「阿彦,官司打了半天也没个结果,你一定很闷吧,走走走,喝酒解闷去。」
文彦随手关上门,跟着朋友走了。
寂静幽暗的路上只有夏虫的唧唧声,过了好一会儿,隔墙吴家的门开了,吴发达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确定路上没有人,他立刻闪回去,再次出现的时候他和妻子一同费力地抬着一个麻布包,进入隔门玉工文彦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