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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深色皮肤,光滑晶莹叫家真想起一个人。

  不,但她不是她。

  女郎做出种种诱惑眼神及姿态,最后,她取起一桶水,淋到自己身上,薄纱衣湿了水,把每一寸身段都显露出来。

  她像煞了一个人,但还是她。

  这是钟斯嘴角叼着香烟走近,“你想看出浴,这不就是出浴。”

  家真掏出钞票,塞到钟斯手中。

  钟斯说:“你知道在这区可以找到我。”

  两兄弟离开那简陋嘈吵的小酒吧。

  家英说:“类似场所,相同表演,越看越没有味道。”

  家真笑笑不出声。

  再次看到钟斯,叫他安慰。

  “钟斯怎么生活得像老鼠。”

  “他父亲找不到工作,一走了之,不再照顾他,他成为孤儿。”

  家英转变话题:“你决定赴美读大学?”

  “加州理工录取我。”

  “好家伙,抢我锋头。”

  家真腼腆地笑。

  “爸希望你选帝国学院。”

  “我想见见阳光。”

  “都是世界文明的一级学府,错不了。”

  “家英,在海外,你可有听到关于蓉岛局势的事?”

  “那些都是谣言,国与国之间,同人与人关系相似,彼此妒忌,有人看不过蓉岛繁荣向上。”

  “为什么有移民潮?”

  “咄,人各有志,数百年来一直有人移居海外,有什么稀奇。”

  “爸有什么话说?”

  “爸忙工作,他正参与兴建新飞机场,哪里有空理会谣言。”

  “这么说,许家不打算搬迁。”

  “家真,我们做得这样好,成绩斐然,何必思迁,是那些不得志的人,以为去到外国,会得别有洞天,真是异想天开,天方夜谭,外国有什么不同?还不是资本主义,金钱挂帅。”

  家英讲得头头是道。

  他问小弟:“与一新结了婚,会否去香港发展?”

  “我一定会留在母亲身边。”

  “这句话你自小说到大,希望会得实践。”

  “妈身体大不如前。”

  “她寝食不安。”

  第五章

  一日半夜,许太太突然跳起来,侧耳细听。

  她急急敲小儿房门,“家真家真,起来。”

  家真惺忪问:“妈妈,什么事?”

  “电话铃响了很久,是否你大哥家华找我们?快去听。”

  家真即时清醒,跑出房间。

  哪里有电话铃。

  屋里静寂无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家真快去听电话呀。”

  家真紧紧搂住母亲,他流下泪来。

  看过医生,只是说神经衰弱,耳鸣。

  那一年,家真带着母亲到加州,原先租了一间小公寓,许太太看了,觉得狭窄,在旧金山电报山自资置了一层较大的公寓,那地段环境自然大不相同。

  她轻轻说:“来日你结婚,这房子作为礼物吧。”

  “妈妈,届时我自己有能力。”

  一新在旁拉了他一下。

  他俩陪母亲到那帕谷参观酿酒。

  许太太戴着宽边草帽,在山谷漫步,品尝名酒,又有小儿细心服侍,污染觉得上天待她不薄,渐露笑容。

  她喜欢吃海龙皇汤,家真天天到餐厅打听有无新鲜鱼货,又吩咐蒜茸面包必需做得极脆等……

  一新说他待母至孝。

  家真说:“我不过是无事殷勤。”

  一新问:“假如母亲与我一同遇溺,你就谁?”

  家真笑笑,“你会游泳。”

  “嘿!”

  “别老提这种无谓问题。”

  许太太本来几天就走,可是家真热诚款待,她竟住了个多月,不但晒得一身健康肤色,且增加体重。

  每逢周末,家真载她到处走,他们甚至到迪斯尼乐园排长龙,吃冰激凌,看烟花,买米老鼠手表。

  家英见母亲乐而忘返,也赶来会合。

  一见新居露台看出去的海景,“哗,妈妈偏心。”

  许太太笑,“你肯来这边住?”

  他们三母子又说又笑,罗一新在旁几乎插不上口。

  家英问:“你冷落一新?她怪不高兴。”

  家真答:“她若连这个都不明白,我俩就没有前途。”

  家英笑,“呵,这般大男人口气。”

  “明日我们去圣地亚哥,你也一起吧。”

  一新过来说:“我不去了,怪累,又怕晒。”

  许太太一听,连忙说:“我们在市区逛商场吧,我想添些衣物,夏装在这边多选择。”

  一新这才恢复精神。

  家真说:“妈妈我陪你去纽约。”

  一新更高兴,“好呀,我们逛五街。”

  许太太却问:“你的功课呢,也得上学呀。”

  过两日母亲鸟倦知返,把新居钥匙交给家真,由家英陪着回家。

  家真一头栽进实验室里。

  一新找到机会问他说:“我转到加州来陪你可好?”

  “加州不是读美术的地方,你不如留在欧洲。”

  一新尴尬,“这是冷落我吗?”

  “不,我想用功读书。”

  第二天一新走了。

  那一年,满街少女都穿上芝士布长裙,飘逸明媚,在阳光下呈半透明,引起异性遐想。

  好看吗,美极了,像她吗,不,还不够,差远了。

  这边女孩半卷曲头发都闪烁金光:赤金,淡金,金棕…家真心中怀念的是一疋漆黑乌亮的丝缎。

  家真在校成绩斐然。

  同学们赞叹:“许一坐下来就知该怎么做。”

  “他天生会这门功课,学问一早已种在脑里,只需取出应用。”

  “唉,各有前因莫羡人。”

  “幸亏许容易相处,又乐于助人。”

  是天才吗,不,只是苦干,时时埋头做到深夜,一新电话来找,家真一定在家。

  一日,家真在实验室里看报告,忽然有同学推门找他。

  “许,你来自蓉岛?”

  家真抬头,“什么事?”

  “许,蓉岛出了大新闻,快到康乐室看电视。”

  家真丢下一切跑到二楼康乐室。

  有几个同学在看新闻。

  记者这样报告:“蓉岛挂牌建筑商赫昔逊收地策略失当,引起该地原居民不满,三百多个居民愤而包围工厂一日一夜,将八名高级职员困在办公室里,包括副总裁,总工程师及品质管理员,大量防暴警察经已赶至——”

  荧幕上出现土著与警察对峙情况,有人掷出汽油弹,焚烧汽车,打烂玻璃,蓉岛工厂区变得像战场一半,这美丽宁静的小岛从未发生这种事,许家真看得呆了。

  他双膝发软。

  半晌,他发力狂奔回家打长途电话。

  不知怎地,心急慌忙,他一连三次拨错号码。

  家真吸口气,请接线生代拨。

  终于接通,听到家英声音,他哽咽:“爸妈好吗?”

  家英说:“爸已经救出来,无恙,在楼上休息,我正想找你。”

  家真把跳跃到喉头的一颗心按捺回胸膛。

  “我立刻回来。”

  “事情已经完全解决,家真,你不必劳碌。”

  家真开启电视。

  美国人绝少关注本土以外新闻,除非是大灾难,大骚动,大战,否则,他们只孜孜不倦报告本土的芝麻绿豆琐事。

  新闻说:“美资在蓉岛有千亿投资,大使馆正注视这场骚乱,据悉事件导致一死三十余人受伤,其中十名士警方人员。”

  接着,是某大商场周末大减价广告。

  家英在那一头说:“这件事妈妈不知道,她去了台北访友。”

  “爸可有受伤?”

  许惠愿的声音传来,“家真,你放心,事情在电视新闻看来才显得可怕。”

  “死者是什么人?”

  “一名暴徒。”他不愿多说。

  “爸,如果形势欠佳,不如早退。”

  许惠愿沉默。

  “三十六着,走为上着。”

  许惠愿轻轻斥责:“一遇挫折,立刻投降,怎有今日?我自有数目,你放心读书,下季费用已经汇出。”

  他把电话交回家英。

  家英踌躇着似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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