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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页

 

  他嗅到她呼吸中的酒气,杜松子酒很奇怪,有一股香味,不如其他酒类讨厌。

  他驾车返公寓。

  “我找到一名墨西哥家务助理,每日下午来几个小时帮忙---”

  一转头,看到母亲已经昏昏然盹着。

  家真心酸,没有知觉,也没有痛苦,这是她开始喝酒的原因吧。

  酒是最好的麻醉剂。

  回到家,家真扶母亲进寝室休息。

  他跑到附近酒店,买了一箱红酒抬回去。

  一时戒不掉,就得补充酒源,小时候母亲宠他,大了由他纵容母亲。

  他又与心理医生接头,约好时间,由女佣兼司机接送。

  家真返回实验室,与日本新力通了一个电话。

  “我是加州理工许家真,找贵公司山本先生,他不在?请同他说,许愿意出售一项专利,请他回复,是,山本会明白。不客气,再见。”

  家真不愿再问家里掏钱,他已成年,他应该接棒。

  下午,他在家里看书。

  昆生带了许多水果上来,又买了红米煮粥。

  许太太徐徐醒来,慢慢梳洗,换过便衣,略为精神。

  她说“加州气候适合我。”

  想一想,在手袋中找到小瓶杜松子酒,斟出喝一口,舒畅得多,上了瘾不自觉,但是不喝,双手会得微微颤抖,而且心慌意乱。

  她喝了一碗粥,夸奖昆生几句。

  “祝小姐家里还有什么人?”

  “阿姨叫我昆生就行,我家有父母兄弟。”

  “做什么职业呢?”

  “我们全家是医生,父母管眼科,大哥脑科,弟弟在读心脏科。”

  许太太赞叹:“一门人才都有医学头脑,想必是遗传。”

  昆生微笑,“阿姨可准我替你检查一下。”

  昆生试了交替反应,又观察她眼睛喉咙。

  “阿姨要多休息。”

  “家里有医生多好。”

  家真笑,“我也发觉了,找女朋友,越能干越好,多加利用,沾光借力。”

  昆生切出水果来。

  许太太说:“一见家真我就高兴。”

  昆生走开,许太太说:“昆生已默许?”

  “勇敢的她没嫌我窝囊。”

  “那你总得有点表示。”

  “我们不注重这些。”

  许太太脱下手上一枚钻石指环,“给你作订婚戒指吧,尺寸不合可拿去改小。”

  “我不要,宝石那么大,那么俗气。”

  “傻孩子,收下。”

  “我不喜大钻石,像只灯泡,炫耀,恶俗。”

  忽有声音从背后传来,“谁说不好,我喜欢。”

  只见昆生从背后伸手接过指环,立刻套在左手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她笑着说。

  许太太咧开嘴欢笑。

  家真搔搔头皮。

  就这样,他订了婚。

  傍晚,日本人的电话来了,那山本只说了两句话:“许先生,我们马上派人到加州来与你签合同,抵埠后在与你联络。”

  家真心情好,“妈妈,你喜欢这里,不如与我住,我与昆生陪你。”

  许太太笑笑,“谁养活我,你?”

  家真也笑说:“妈别小觑我,我也有本事。”

  “你们好端端一个小家庭,何必夹杂一个老妈。”

  昆生却说:“我愿意照顾阿姨。”

  许太太十分感动。

  稍后同家真说:“昆生的确比较适合你。”她没有讲出另外一人的名字。

  家真也不说。

  已经分了手,还批评人家干什么。

  母亲每天傍晚开始喝酒,照昆生的说法:“阿姨即使醉也很文静,不声不响,像在沉思。”

  “对健康可有影响?”

  “精神抑郁,喝几杯无妨,这也是折中方法。”

  许家的事,昆生全知道,毋需解释。

  他们在学校附近的酒馆宣布订婚,同学们闻风而至,酒吧水泄不通。

  家真笑说:“我一向讨厌请客吃饭,原来这样热闹高兴。”

  有人笑说:“接到账单时你就知道。”

  他们两人在掌声下起舞。

  有人在角落看他。

  家真走过去,“维琪,你来了。”

  金发的维多利朝他举起杯子。

  家真问:“今晚谁陪你来?”

  “一个男人。”

  “我替你再去拿一杯,你喝的是什么?”

  “嗯,一个法医,你肯定最爱是她?”

  家真一怔,“是。”

  “我一进来就留神,我看到你们四目交投的样子,不错,你很喜欢她,你们同文同种,她懂事聪明,会得分忧,可是,她是你在寻找的人吗?我看不。”

  家真收敛笑意,开始发愣。

  维多利轻轻说:“你心中萦念的人,又是另外一个吧。”

  家真低头,“不,就是昆生。”

  “去找她呀,不要放弃。”

  家真恢复原来神情,“维琪,今晚多谢你来。”

  他走开去找昆生。

  结帐时才发觉要两人信用卡合用才能支付。

  回到家,家真看到母亲坐在安乐椅上睡着。

  “妈妈,醒一醒。”

  许太太伸一个懒腰,“唉,”她愉快地说:“要是一眠不起,又有多好。”

  家真黯然。

  家华已逝,其后家里再大的快乐喜事,也打了折扣,再也不能自心底笑出来。

  家真扶母亲回房休息。

  过两天,山本亲自带着律师与秘书前来签约,一看这种排场,就知道日本经济大好。

  山本是日裔美人,毕业后回流返东京办事,这次来,顺便探亲,他根本没有日本名字,只叫山本彼得。

  家真把整套研究报告呈上。

  山本很高兴,“我们将把这套研究应用在电话卡上,许家真,你不会失望。”

  卡片上印有美女图样。

  家真忽然伸手出去取过小小塑料卡片。

  日本印刷何等精美,小小头像是一个东方女子,明眸皓齿,巧笑倩兮。

  家真猛地站起,倒翻了啤酒。

  山本彼得奇问:“什么事?”

  “照片中人是谁?”

  山本这时才留神观看,“华怡保,东南亚著名女演员,最近在京都拍摄电影。”

  许家真结巴问:“你认识她?”

  “不,但是推广部聘请她拍摄广告,稍后摄录影机销路立刻增加二十个百分点。”

  家真双目濡湿,需要清一清喉咙。

  没想到伊人倩影已经东南亚闻名,呵艳色天下重。

  “你是她影迷?”

  家真只得点点头。

  山本答:“作风大胆的她影迷众多,极受男性欢迎,奇是奇在女子也不讨厌她,认为她可以代表新生代。”

  “她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可是需要打探一下?”

  “如果方便的话。”

  “没问题。”

  家真把电话卡贴身藏在口袋里。

  他们签妥合约,律师告诉他,酬劳已经存入户口。

  那天回到家,他拿起红酒就喝。

  昆生迎上来,“我带阿姨去一个地方。”

  家真定定神,“什么好去处?”

  许太太笑,“昆生不肯说。”

  “去到才告诉你,家真,请你也跟着来。”

  车子直向医院驶去。

  “咦,带我看医生?”

  “不是。”

  许太太说:“我们一生最重要时刻都在医院度过。”

  “却不包括生日,订婚与结婚。”

  家真说:“昆生讲得对,做人要乐观。”

  停好车,昆生带他们到育婴室。

  “到婴儿房干什么?”

  昆生微微笑,替阿姨穿上袍子看她洗了手。

  “家真,请在玻璃窗外等候。”

  隔着玻璃窗,只见昆生带着许太太走进婴儿床,指点解释。

  家真看到母亲的面孔忽然松弛,充满慈爱,刹时年轻十年,她伸手去抱起其中一名婴儿,紧紧拥怀中。

  家真问身边一名看护:“这是怎么一回事?”

  护士笑答:“院方欢迎志愿人士替早产儿按摩,接受这种个别治疗婴儿体重会快速增加百分之四十七,我们尤其欢迎年长义工,彼此相慰寂寥。”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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