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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页

 

  英却笑不出来。

  她心里有个疙瘩。

  这一切都在扬自慈恩孤儿院取得身世资料后发生。

  那份文件在什么地方?

  那个房间又臭又脏,一时慌乱,也未曾翻寻。

  英说:“我有事去去就回。”

  彼得说:“英,你最好回家休息。”

  “我知道。”

  英给朱一个眼色。

  “有什么叫我做好了,你体力明显不支。”

  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本来这动作十分旖旎,但是朱乐家心无旁鹜,他一直点头,“明白。”

  “我在家等你。”

  朱乐家回转汽车旅馆,见清洁工人正整理房间,垃圾桶里全是秽物。

  他同管理员说了几句,管理员收过他小费,对他没有恶感,便把垃圾桶里杂物倾倒在塑胶袋里,任他查看。

  朱乐家戴上手套,逐件翻寻。

  若不在房里,就在车内,车子已被警方拖走……慢着,小朱看到一只黄色四乘六信封,他立刻蹲下,果然,看到慈恩机构的印章。

  他即刻拾起信封,打开看内容,里面有薄薄两页纸。

  他极之细心,又在垃圾堆里翻寻一会,见完全没有其他纸张,才收队离去。

  真是奇迹,黄信封在垃圾堆里进出,却丝毫不见污渍,小朱把信封放进一只塑胶袋里。

  他立刻到安宅去。

  英一回家便觉力竭倒床上。

  璜妮达细心看护,她握住保母的手不觉昏睡。

  稍后朱乐家来按铃,璜说:“由你照顾小英,我得去医院看看那个孩子。”

  璜一个也舍不得。

  朱乐家洗了一把脸,在小英床前守候。

  有些人身世简单,像他,一父一母,独生,极受钟爱,只读过一间小学,一间中学,顺利升到大学,今日与幼儿园同学尚有联络,无痛无疾,已经成年,多么幸运。

  这一家生活却充满大风大浪,风眼中躺着一个可怜少女。

  她熟睡的面孔比任何时候都小,只似巴掌大。

  英蠕动一下,稍微张开嘴,一点仪态也无,朱乐家忽然充满悲怮怜惜,紧紧把她拥在怀中。

  英睁开双眼,看到是小朱,呀地一声:“你怎么回来了,我怎么睡着了。”

  小朱即刻放开她:“我没有意思,不,我是指,我不是那样的人,我的确有意,我——”他快哭了。

  小英忽然笑嘻嘻,“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你有什么意思?”

  朱乐家且不回答,忙说正经事:“我找到了。”

  英霍一声坐起来。

  朱乐家取过那只塑胶袋交她手中。

  英迅速打开胶袋,取出黄信封,因为太心急,锋利纸边割破她手指,她不觉鲜血慢慢沁出。

  英打开信纸,只见其中一张是表格,密密填着当事人资料。

  英匆匆阅过,第二张是备注,只有三行字,字句映入英的眼帘,立刻被大脑吸收,英双手先颤抖起来。

  刹那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

  “英,你怎么了?”

  英不得不把那张纸递过去给朱乐家看。

  他一读,也呀地一声,染血的纸张落在地上。

  英披上外套,“载我到医院见扬。”

  在车上英听到一种轻轻嗒嗒声,开头以为引擎有杂声,侧着头细细追查,这才发觉原来是自己两排牙齿在上下碰撞。

  她大吃一惊,连忙伸手用力将下巴合拢,这时发觉全身像柏坚逊病人一般,无处不抖。

  英失声痛哭。

  眼泪泉涌,抒发了她的哀痛、震惊、惶恐,她用手掩着脸,哭得抽搐。

  朱乐家把车子驶到路边停下,由车后座取过一条毯子,紧紧裹住小英。

  待她镇定一点,又再开动车子,驶到医院。

  才走近隔离病房,看护说:“请稍候,病人醒来,情绪极度不安。”

  璜妮达见到小英,迎上来悲痛地说:“英,他不认得我,叫我走。”

  英轻轻推开病房门走进去。

  只见扬身上搭着各种管子,身足被带扣禁锢床上,看到了妹妹,双目露出悲怮神色,似只受伤被捕的动物。

  英走近,伏在兄弟胸前。

  “走开!”

  “扬,是我。”

  “走开,为什么救活我?让我死。”

  “扬,药物扰乱你心神,苏醒就会好。”

  扬忽然大力挣扎,推开妹妹,他双眼布满红筋,张大嘴大声哀号,双唇翻起,露出鲜红色牙肉及白森森牙齿,涎沫白泡自嘴角流出,状极可怕。

  他大叫:“我根本不应来到这世上,不要接近我!”

  英只得垂泪。

  看护赶进来:“安德信先生,现在替你注射镇静剂。”

  英上去握住他的手。

  护士示意小英出去。

  彼得安德信问医生:“这是怎么一回事?”

  医生痛心说:“年轻人茫视毒品残害肉身。”

  “不,爸,扬有别的理由。”

  彼得扶着英的双肩,“你知道因由,快告诉我。”

  这时,看护出来说:“病人要与小英说话。”

  英把文件交在养父手中,再走进病房。

  只见扬已镇静下来,默默流泪,刹那间他又似怪兽变回正常人。

  英帮他抹去眼泪。

  她轻轻说:“我已得悉真相。”

  扬看着她,哽咽地说:“英,上天对我俩太不公平。”

  英握住他的手,“扬,你不堪一击,我以为你早已把身世丢开。”

  “英,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是我好兄弟。”

  “不,英,我是怪兽之子,我的残暴本性迟早会显露出来,安宅全家会被我残害。”

  “胡说,你是你。”

  “英,文件说得很清楚:我是因强暴生下的孩子,生母在我出生一个月自杀身亡,我全身没有一滴好血。”

  英握着他的手,“你无能为力,不是你的错。”

  彼得安德信坚毅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扬,你是我的儿子,你一切遗传自我,我对你负责!”

  连看护听了都耸然动容。

  彼得握住扬的手,他们两人的手一般大小,只是一黑一白。

  幼时小英会妒忌,时时用力把父兄的手撬开,今日,她却没有那样做。

  她只是把自己一双手加在他们的上边。

  彼得平静地说:“妈妈已自非洲赶回,你令中年的她如此不安,该当何罪。”

  扬号啕大哭。

  医生进来,“什么事如此嘈吵?病人不宜激动。”

  看护把他拉开说了几句。

  他叹口气出房去。

  彼得说:“有事应一家人好好商量,我与你母亲均不知你身世真相,即使知道,也不会改变心意,你已成年,应对个人言行负责,不必混赖血液质素。”

  扬松出一口气,忽然之间,昏昏睡去。

  彼得的衬衫已被汗湿透。

  这时朱乐家忽然过去对安氏说:“安先生,我由衷钦佩你。”

  彼得拍拍他肩膀,“你爸也会一般对你。”

  小英双目濡湿,“我相信是。”

  璜妮达一边抹眼泪一边说:“真万万想不到扬的身世如此惨痛,以后更要设法补偿他。”

  爱里竟一点惧怕也无。

  这时一家人均已筋疲力尽。

  英对朱乐家说:“多谢你鼎力帮忙,你也看到我们一家需要好好疗伤,实在没有时间招呼朋友。”

  小朱答:“我不需要招呼。”

  彼得说:“那很好,就当是自己人好了。”

  一家人由赫辛送返。

  半夜彼得推醒女儿:“我去接林茜。”

  “我也去。”

  “你不宜太累。”

  英只得留在家里。

  她翻出旧录影带细看。

  扬教她跳水,扬教她放风筝,扬帮她做科学实验,扬陪她打球,扬因她舞起中国狮头,扬在毕业礼上向她送上鲜花……

  英只知有这个大哥。

  没有什么可以改变这个事实。

  英在录影机前睡着。

  天亮了,璜妮达叫醒她。

  “你爸妈在医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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