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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页

 

  英沉默。

  同刘惠言那样的人绝交有什么损失呢,乐得做一个通情达理的好女孩。

  英想站起来,忽然觉得双腿颤抖乏力,又跌坐在长凳上,她不服输,摇摇摆摆又再站起来。

  这时有一双强壮的手臂扶住她,“当心。”

  那人背着光,英一时看不清他的容颜,只见他头顶上一圈光,像下凡的天使。

  英眼前有金星,那人取过身边水壶,“来,喝一口。”

  英就着他手喝两口,原来是香甜的冰冻柠檬茶。

  “我载你去校医处。”

  英点点头。

  他有一辆脚踏车,把英放在座位上,他坐她身后,飞快把她送到校医室。

  看护出来,“英安德信,你没事吧。”关注之情毕露。

  英微笑,“我肚饿而已。”

  奇怪,朋友要与她决绝,陌生人却接载她。

  一转头,那陌生人已经离去。

  “他是谁?”

  “不知道是哪位好心同学,多大有数千名同学呢。”

  “他是华裔?”

  “我没留意,肯定是亚裔,但亚细亚那么庞大。”

  看护替她量脉搏。

  “你没事,英,喝杯可可,吃两块饼干,躺一会。”

  幼时,林茜妈教她看地图:“英,看,世界多大,我们眼光放远些,这是亚细亚洲,中国有著名的黄河与扬子江,这是印度,恒河与印度河,注意文明起源地都有河流平原,为什么?人们要吃要喝呀,没有温饱,何来文化……”

  一只手放到她额角上。

  “扬,你来了。”

  “我来接你回家。”

  “为了我,你们都不用做别的事了。”英歉意。

  扬愉快的说:“是呀,我们乘机躲懒。”

  他背起她就走。

  赫辛在停车场等他。

  “今早出门还好好地,此刻可是怎么了?”

  “我受了刺激。”

  “有人向你求婚?”

  “不是王子身份,故大感失望。”

  “你选错大学,这是民主国家,没有贵族。”

  扬让妹妹先上车。

  赫辛漆黑忧虑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安慰。

  英说:“赫辛,我只是肚饿。”

  像璜妮达一样,赫辛不知在安宅做了多久。

  那天晚上,英拾起笔记这样写——

  “我已不能过正常生活,很容易疲倦,全身乏力,像七八十岁老人。

  “这一套药,叫做红魔鬼,形容它的霸道。

  “自发病至今,感觉像是好端端在路上走,忽然有一吨砖块自天上落下,掷中我头顶,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掟死我。

  “忽然依恋身边每个人每件事,特别是扬,我们心灵相通,自幼一起长大,无话不说,虽然,小时候一生气,会叫他滚回非洲去,而他,曾经在后园掘地洞,妈问他干什么挖一个深坑,他答……‘送小英回中国。’

  “害怕吗,我已累得不去思想。”

  李医生在傍晚来过。

  她说:“上次点算红血球数字是三百,那算不错。”

  林茜静静看着医生。

  “我即刻安排小英入院。”

  英已入睡,没有听到。

  他们一家三口走进书房。

  彼得问:“到孤儿院打听过没有?”

  林茜答:“孤儿院已被政府接收,改为危机儿童宿舍,记录全部电脑化,但是十年前的文字档案,仍锁在地库。”

  扬说:“我去翻阅。”

  “那是颇为艰巨的工作,我想聘请私家侦探,他们工作有个程序,比我们快捷。”

  “先让我去。”

  林茜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扬与负责人联络。

  那位女士这样说:“一切记录保密,并非公开资料。”

  “我想查阅本身资料。”

  “你是领养儿?”

  扬点头。

  负责人给他一大叠表格,“你填妥了交还,我们会回复你,此刻政府对领养资料已经放宽,你不会失望。”

  扬着急,“我不能到地库亲手翻阅?”

  “年轻人,图书馆在隔壁。”

  扬只得把表格带回家。

  下午,林茜说:“我已托人查过,小英是名弃婴,完全没有记录:凌晨,警察发现路边有一可疑包裹发出呜咽之声,过去一看,发觉是一幼婴。”

  扬大惊,“一只野狗便可以吞噬她!”

  。

  林茜出示剪报影印本,“这是当天新闻。”

  彼得轻轻读出:“弃婴已被医院护理人员命名五月,多人意图领养……”

  扬抬起头,不知说什么好。“扬,你可想知道你的身世?”

  “不。”

  林茜答:“好,我不勉强你。”

  “我有点事出去。”

  他高大身型走向门口。

  林茜叫住他:“儿子。”

  扬转过头来,“妈妈。”

  林茜拥抱他,“喂你,不得沮丧。”

  “是妈妈。”

  林茜摸了摸他满头俗称裸麦田的小辫子,“我是家中唯一获准放肆的人。”

  “是,太太。”

  彼得也笑了,“我约了人去安大略湖飞线钓鱼,你也来吧,到湖畔冥思静心。”

  “是先生。”

  第五章

  扬心中疙瘩一下子被抚平。

  当晚,李月冬医生的电话到了。

  “林茜,我想你可以开始在电视上呼吁。”

  林茜的心沉下去,“危急了。”

  “是,过去两个月治疗情况良好,此刻转劣,最佳方式是接受骨髓移植,我本人亦有登记捐赠,可惜不合小英采用。”

  “我立刻联络同事发起华裔社区登记活动。”

  “林茜,尽快寻找小英血亲。”

  “这意味着公布她身世。”

  “林茜,我们都知道你真爱这个孩子,但是一直以来,你是白人,她有黄皮肤,她的身世,瞒得了谁呢?”

  林茜茫然,“她黄肤?我都忘了。”

  李医生挂上电话,忙着逐一检查病人。

  推开英安德信的房间,发觉病床上没有人。

  医生立刻问看护:“病人去了何处?”

  “她一直在房中。”

  医生立刻说:“即刻广播。”

  十分钟过去,仍然不见病人。

  李医生额角已经冒汗,跑到警卫部要求看大门录影机拍摄记录。

  录影带上可清晰看见英安德信穿着便服离开医院,时间是九时十一分,她离去已经超过三十分钟。

  李医生即时知会警方及安氏夫妇。

  英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只想离开医院。

  英换回白衬衫卡其裤,解除身上管子,吸进一口气,缓缓走出医院。

  她也不知想到什么地方去。

  以她目前情况,需按时服药,也绝不可能走远。

  天气那样好,白云一团团浮在蔚蓝色天空中,像煞英国画家康斯特堡笔下风景。

  英步行到湖滨去。

  她挑一张长凳坐下。

  天气一好,老人与孩子都纷纷出动,湖畔相当热闹,偶尔有年轻女郎穿小小胸衣,超窄短裤,踩着直线滚轴溜冰鞋经过,金发与汗毛在阳光下闪闪生光,煞是好看。

  英坐着静静看风景。

  保母推着婴儿车经过,有好几对孪生儿,小面孔长得一模一样,胖手胖脚互相拍打,仿佛不大友爱,英看得笑出来。

  她不后悔偷走。

  冰淇淋小贩的音乐车驶近,英买了一只巧克力甜筒。

  安家冰箱里塞满类似冰淇淋。

  璜妮达说的:做小孩已经够可怜,倘若还不能吃饱,还有什么意思?

  扬放学回家,可以扫清冰箱内一半食物。

  正在享受片刻宁静,一只红色皮球滚过来,停在英脚下。

  英随手拾起。

  一个小小女孩走近,她刚学会走路,穿着考究童装,一双会得闪光的小球鞋尤其神气。

  她的黑发梳一条冲天炮,像足杨柳青年画中的小奶娃。

  英用中文同她说:“你好,球是你的吗,还给你。”

  幼儿的母亲走近,却用英语说:“说谢谢。”

  英抬起头,怔住,她看到的是一个红发绿眼满脸雀斑的红发太太。

  那华裔小女孩分明是她的领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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