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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页

 

  他们互相报喜:“下雨了。”人人似中了头奖。 

  廿一世纪,人定并未胜天。 

  骤然天空乌云密布,转下暴雨,雨点打在操场上,啪啪作声,帐篷顶更似撒豆,巴辣巴辣不停。 

  避灾居民听到声音,涌出来看雨,又被一阵大风赶了进去。 

  气温骤降,他们多数只穿单衫短裤,不禁觉得凉意。 

  老三拉着小山的手走进室内,只见学校运动室打满床铺,他在一个角落找到家人。 

  只见老花玛夫妇与依斯帖,还有金正在玩纸牌消闲,气色还算不错,小约伯总有点脏,在大人身边兜兜转转。 

  小山走近,他们一见是她,丢开纸牌欢呼。 

  “下雨了。”互相通报好消息。 

  小山把约伯抱起,“你妈妈呢?” 

  小男孩伸手一指。 

  原来哀绿绮思早已飞到老大身边。 

  花玛婆婆忽然说:“这一对,大火暴雨都拆不散。” 

  小山笑嘻嘻,“可不是。” 

  “你怎么回来了?” 

  “不舍得你们呀。” 

  花玛公说:“这两天多得依斯帖及金照料我们,我是打雷也睡得着的人,可是婆婆嫌人多嘈杂,失眠。” 

  花玛婆忙说:“没事没事,习惯了。” 

  这时,报馆工作人员也来探访。 

  小山过去问那小记者:“有无外套?最好是连帽运动衣。” 

  “我身上这件,还有车厢里也有一件。” 

  “借用一下,明天还新的给你。” 

  “谁要?” 

  “怕公公婆婆晚上着凉。” 

  他立刻脱下身上那件,又跑去车厢取另一件。讨好漂亮的小女生,是他的重任。 

  外套送到,小山交到老人手中。 

  花玛婆婆一直握着小山的手不放。 

  稍后小山抱着约伯去看雨景。 

  那大雨一时并无停止的意思,哗啦哗啦一直到水似下。 

  小山同约伯说:“如下狗下猫般大雨,就是这个意思了。”小约伯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小山指着天际,“看到没有,那些大块乌云,叫做堆积云,每一块,重量好比几十只大象。” 

  约伯露出狐疑的样子来,像是说“那么重,还不掉到地上来。” 

  小山笑,“下边有暖空气把云往上托呀,同飞机在空中飞翔一般原理,这叫做物理,将来你上学,老师会解释给你听。” 

  约伯忽然皱起眉头,他说:“呵,上学。”像是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许久。 

  小山忍不住笑出来。 

  她忽然明白了,郭思丽曾问她:你恋爱了?可见人家也有点思疑。不错,沈小山爱上了花玛酒庄每一个人,小约伯在内。 

  这时,哀绿绮思出来,“小山,我的守护天使。” 

  小山转头,看到她身上衣裳有点脏,便说:“这袋替换衣裳给你。” 

  她连忙道谢收下。 

  小记者出来找小山:“我们要回去了。” 

  小山说:“五分钟。” 

  她把手提电话交给他们三兄弟。老三松培紧紧抱着小山不愿放开。 

  回程中雨下得更大,吉普车小心翼翼缓缓驶动,正如气象局所料,泥泞满地。 

  司机说:“稍后一定滑坡。” 

  雨里雾气腾腾,可是也看到山上艳红色火焰转为阵阵白烟,更不见天日。 

  记者们互相报告消息。 

  “消防员说:这雨要是廿四小时不停,居民可返家园。” 

  “可是仍然没有电力,电线电塔全部烧毁。” 

  “真不知道没有水电的日子怎么过。” 

  “现代人已经被纵坏。” 

  小记者坐在小山身边,他忽然问:“那是你男朋友吗?” 

  小山愕然,“谁?” 

  “那与你吻别的人。” 

  “呵,那是我三哥。” 

  小记者忽然放心了,他眉开眼笑说:“这是我名片,你有事请别客气,我随时随到。”小山接过名片。 

  小记者指着名片郑重地说:“我叫陈大文。” 

  小山笑,“我认得中文字。”小记者讪讪。 

  小山道谢下车。 

  市中心也一般大雨,过去两个月吸收的水蒸气像是在一日之间释放。 

  小山一按铃余先生就来开门。 

  小山看见他们也在玩扑克,郭思丽是赢家,面前一大堆筹码。小山不禁觉得大人好笑,这四人忽然成为朋友。 

  常允珊问:“小山,你同爸爸住还是同我?” 

  小山想一想,“我到妈妈家小住几天。”原来踢来踢去似无人收留的沈小山,因一场大火,忽然变成矜贵人物。 

  车子驶上山。开足疝雾灯视线仍然只得一点点。 

  到了家打开门,小山嗅到新装修油漆味,那种气息似新车皮座椅般,叫人愉快。 

  屋子不大,但十分舒适。 

  常允珊把女儿带到楼上房间。 

  小山脱口问:“业主是谁?” 

  常允珊噗一声笑,“不会是需要付大笔赡养费的三子之父。” 

  “奇怪,”小山说:“刚才那间公寓,业主也是女人。” 

  常允珊叹口气,“你终于发现这个秘密了:中年女子再婚,手中需有妆奁,不然,谁同你结伴。” 

  小山只觉背脊凉飕飕。 

  常允珊又说:“年轻女子又何尝不是,否则,你等我置业,我又等你交租,拖到几时去?双方只得一辈子跟父母住。” 

  “啊,怪不得近年有那么多未婚大龄女生。” 

  “都不愿吃苦,亦无能力。” 

  小山疑惑:“我又有无前途?” 

  “你,言之过早。” 

  小山累了,脚底走起水泡,她梳洗后休息。 

  她读了一回报纸,倒在床上睡着。 

  晚上醒来,看到楼下有灯光,两个大人好像一直没有休息。 

  大雨也一直不停。 

  天蒙亮,小山到厨房做咖啡,看到余先生。 

  他满面笑容,“小山,我接到最新消息,三兄弟与外公外婆可以回家了。” 

  小山真觉宽慰,“呵。太好了。” 

  余先生忽然说:“小山,这次真多亏你。” 

  “我什么也没做。”小山谦逊。 

  “不,小山,你为我家做了一次最佳催化剂,促使他们三代团结。” 

  小山笑了,这人很有趣,他比父亲轻松。 

  “你觉得他们三个怎样?” 

  小山就是喜欢余君开口三个闭口三个这种无分彼此的亲昵口角。 

  小山老气横秋地答:“都是好孩子。” 

  余先生笑笑说:“你一定觉得我们大人处理感情生活一塌糊涂吧。” 

  小山据实说:“我在报章杂志时事节目中认识这种现象,已觉十分普通。”她反而掉过头来安慰人。 

  “警方宣布公路有限度开放,我下午开车去看他们,你可要一起来?” 

  小山还没有回答,只听见身后一声哈欠。 

  常允珊起来了。没有化妆的脸隐约看得出做过手术的痕迹。 

  她闲闲斟杯咖啡,添了牛奶加糖,把小山叫到她身边坐下。然后她很客气地对新婚丈夫说:“小山与我不去什么地方,你一个人去办事吧。” 

  余先生有点失望。 

  “你听我讲,据说依斯帖也在那里,加上我们,多么复杂,你一人快去快回,方便行事。” 

  余先生申辩:“一家人行动一致。” 

  常允珊说:“你有话,讲完了才回来,这次缩短蜜月行程,十分扫兴。” 

  “家里有事不得不赶回来,下次设法补偿。” 

  常允珊苦笑:“下次结婚还是下次蜜月?这次假期计划整年——算了。”她挥挥手,“不谈了。”她蹬蹬蹬跑回楼上。 

  沈小山不相信耳朵。 

  一模一样的抱怨,与沉宏子在一起时是这种口气,今日与余某人结婚,又是同样的牢骚。换而言之,对方仍然不够体贴细心,还是没有以她为全宇宙中心,不算是永远的裙下不贰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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