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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页

 

  小山没好气,“我在火星的卫星福布斯。” 

  “小山,听我说,森林大火一发不可收拾,你需离开当地。” 

  “我们没问题。” 

  “小山,我们已抵温市,明天就来接你。” 

  什么?小山心头一阵温暖,呵,爸爸来了。 

  “郭思丽说危险。。。。。。” 

  又是郭思丽。本来仿佛是手心里一条刺,不知怎样,不但没把她拔出来,现在居然长得牢牢,成为血肉一部分,无论如何除不去了。 

  小山轻轻说:“爸,这里人多,你们不方便出现,我来见你们好了。” 

  “我们在海滩路一百号那幢公寓,你几时可以到达?” 

  “明天傍晚我乘夜车出发——” 

  “你又不是做贼,为什么趁月黑风高行事?” 

  小山气结。 

  这时,小山听见一把声音温柔地说:“宏,你说话颜色太丰富,只怕听者多心,你目的是什么,讲清楚就是,切勿威胁,亦毋需讽刺。” 

  沉宏子叹息一声,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过一会他说:“多谢指教。” 

  郭思丽对他有正面影响,这女子说话条理分明,应该加印象分。 

  但是沈小山却觉得与她亲善,仿佛等于对自身不忠。 

  她那拥抱着名贵手袋略为臃肿的俗态,在她心目中拂之不去。 

  小山已把敌人两个字从她身上除下,可是要做朋友,没有这个必要。 

  “可否搭早班车?” 

  小山坚持:“夜车比较快。” 

  “我们去车站接你。” 

  “我认得路,我会来按铃,爸你甩不掉我。” 

  “明晚见。” 

  小山挂断电话。 

  小山没听见沉宏子抱怨:“唉,真要学几年外交词令才敢与子女说话,父母动辄得罪,时代洪流滔滔,大势所趋,少年再也不会与家长合作,总而言之,你说东,他说西,你说来,他说去。。。。。。” 

  小山走到窗前,她本来想吸口新鲜空气。一抬头,惊得呆住。“我的天。”她双膝一软,坐倒在地上。 

  只见一条火路,自山坡蜿蜒而下,丝丝白烟上升,大火已蔓延到山的这一边来。 

  “不,不。”小山挣扎起来奔下楼去。 

  她看到金焦急的眼神。 

  两人紧紧握住双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警察上门来。 

  “花玛先生,花玛太太。” 

  他们迎出去。 

  “准备疏散,收拾细软,一声令下,一小时内无论如何要离开酒庄。” 

  他们下了命令立刻离开,急急驾车去警告另一家。 

  两只寻回犬呜呜低鸣,伏到主人脚下。 

  花玛老先生坐下来,“走”,他说:“走到什么地方去?”他是同自己说话。 

  松开是长孙,危急之际忽然坚强,“我建议先解散工人。” 

  老人点头,“说得对,你立刻去厂房通知他们关闭机器,准备疏散。” 

  老太太急痛攻心,“这损失。。。。。。” 

  “嘘,嘘,”老人把妻子拥在怀里,“现在不说这个。” 

  松远说:“我到田里通知工人。” 

  老人点头,白须白发都似警惕地竖起。 

  他转过头去,“金,小山,你们立刻离开这里。” 

  金忽然笑了,她说:“我二十岁就在酒庄做工,这即是我的家,我跟着你们。” 

  老太太说:“金,这不是你的家,快走,跟大家到庇护中心去。” 

  金固执地说:“别叫我伤心,这正是我的家。” 

  老太太不去理她,“小山,你与金立刻走。” 

  小山动也不动,“婆婆,我帮你收拾重要物件,我们作最坏打算。” 

  “小山,你听见没有?” 

  小山大声回应:“明白了,缸瓦碗碟不必带走,只带有纪念价值的东西,婆婆,快上楼来收拾。” 

  小山自作主张,先把照相架丢进枕头袋里,又把三个男生的学校奖章奖杯收起。 

  只要舍得,其实一个人也没有太多身外物,笨重的,可以添置的,全部不要,衣物首饰更全不重要,最美丽最丑的记忆全在脑海中,不用携带。 

  小山只装满三只四只枕头袋。 

  花玛婆婆笑说:“很好很好,你们都带走吧。” 

  松培说:“我都放到货车上去。” 

  那么大一间厂,却搬不动,地里的葡萄树,也全留下。 

  老外公说:“多带些狗粮,还有,清水。” 

  金抹去泪水,“我去准备粮食。” 

  各人冷静地做妥份内工作,要逃难了。 

  小山来的时候只有一只背囊,走时也一只背囊。 

  松开回来报告:“员工说他们会留到最后一刻才关上机器。” 

  老外公点点头,他坐在安乐椅上,自斟自饮,喝酒庄酿制的白酒。 

  松开请求:“我想去照顾哀绿绮思母子。” 

  他外婆先开口:“去吧,这里有我们。” 

  松开过来蹲下握住外婆双手一会儿,大开门出去。 

  这时老老少少工人都停下手上工夫,撑着腰,在空地抬头看着山上火势。 

  傍晚,小山并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她已与这家人产生感情,她不想在这个时候丢下他们。 

  小山给父亲留口讯:今晚不便出发,明日再说。父亲肯定会跳脚,但也顾不得了。 

  花玛公说:“小山,吃点馅饼,稍后松培送你去乘公路车。” 

  小山断然拒绝,“不,我不走。” 

  外公生气,“一个个都强头倔脑,我是主人,我命令你离去,我撵你走。” 

  小山答:“我会尖叫踢足哭闹,我不走。” 

  外公气结,“过来。” 

  “你打我好了。”小山走近。 

  外公却把她拥在怀内,“我一直想要一个淘气又不听话的孙女。” 

  花玛婆却叹息,“你也得考虑人客的安全。” 

  小山答:“该疏散时即刻走,没有大碍。” 

  外公说:“你到厨房去帮忙吧。” 

  小山看见金一直流泪。 

  小山劝说:“好金不要哭。” 

  “前尘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当年来做工,只得二十岁,以为汽酒是汽水,好味道,喝半瓶,醉倒,滚地葫芦,哈哈哈。”金又哭又笑。 

  就这样,几十年过去。 

  “葡萄园自第一株幼苗种起,渐渐成长,繁殖,到今日般规模,怎样舍得眼看着百倾良田一把火烧光,老外公一定如万箭钻心。” 

  小山不出声。 

  她新来,她不知历史,却也难受。 

  金推开厨房门,“风向转了,糟糕!” 

  大家奔到户外。 

  这时,连幼儿都出来观火,拖着大人手,呆呆往山头看去,那条火蛇忽然变形成为火墙,殷红一片,熔岩般向酒庄压过来。 

  小山觉得那情景像科幻、战争、灾难电影中特技镜头,不相信是真的。 

  她与松培握紧双手,大家全身冒汗,原来空气温度突然升高,逼向他们。 

  那火势如此壮观,大自然威力叫人们臣服,竟没有抱怨的声音。 

  只有金喃喃说:“一生的心血。。。。。。风向忽然转了,命该如此。” 

  这时,救火直升机飞来洒水,一次又一次,再一次。 

  小山站得脚酸。 

  制服人员已经赶到。 

  “疏散,立刻前往康泰镇中学庇护所,快。” 

  有人忍不住痛哭。 

  消防队长过去,像对待幼儿般轻轻说:“我知道,我知道。。。。。。”他双眼也红了。 

  小山说:“松远,你带公公婆婆去庇护所,快。” 

  松远看着她,“你倒来发号施令,老三,载她去公路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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