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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页

 

  小山坐到他身边,轻轻劝他 :“你怎可吸这个,你不想做人了。” 

  老二只是笑,“你是个好孩子。” 

  “在家,我是个问题少女。” 

  “精神紧张,吸一只松弛一下。” 

  “你有什么想不开,人一接近毒品,一步沉沦,终于变成社会渣滓,肉体受毒药控制,变为行尸走肉。” 

  “谢谢忠告。” 

  “你别嬉皮笑脸。” 

  “我都改过来。” 

  小山看着他贴着胶布的双手,“手脚仍然痛吧。” 

  “不算什么。”他喝一口酒。 

  “你有什么烦恼,不妨说来听听。” 

  他却讲别的:“你出现之前,外公外婆叮嘱我们三个,说是说妹妹,可却一点血缘关系也无,你们三个行为要小心,肢体不能接触,免生误会。” 

  小山不出声。 

  “你母亲支持花玛葡萄酒到东南发售,外公十分欢喜,所以你是贵客。” 

  交换条件。 

  人类概念其实仍然逗留在上古以物易物阶段。 

  你拿什么交换?身无长物如甘宝母子,则受人欺凌。 

  “你看看,”松远声音低沉,“一家人,几个姓,外公是花玛,我与老三是余,你姓沈,老大,只怕连他自己也不知原本姓什么,这样复杂环境长大,不容易呢。” 

  “是会有一股无形压力,这也不表示你可以酗酒。” 

  小山收起那瓶酒。 

  他伸手来抢,两人粘在一起。 

  松远说:“我又犯了一规,肌体接触。” 

  小山说:“回大屋去吧。” 

  “等我身上气味散掉再说。” 

  “这酒庄等着你来承继呢。” 

  “我却想去城市体验生活,乡镇农耕辛劳,实在不是我那杯茶,酒庄情愿让给老大,你看他多苦命。” 

  “胡说,他是须眉男子,命运靠双手创造。” 

  “小小一座山,你乐观得叫人讨厌。” 

  “这是事实,他不久会成为花玛家支柱,把酒庄发扬光大。” 

  “日本人对我们的冰酒十分欣赏,今秋,我们会运出第一箱,均由你母亲安排。” 

  这时天色渐暗,他们并没有开灯。 

  “小山,你可闻到空气中异味?” 

  小山悻悻然,“你还说呢。” 

  “我指山火引起的焦味,像天使在云层上烤焦了面包。” 

  小山点点头。 

  他形容得趣怪,但这是事实。 

  “昨日救火,发觉大半座山已经着火焚烧,火场如炼钢厂一般,我们头发卷起,皮肤炙痛。” 

  炼狱。 

  华裔一早有这种形容词,小山不敢说出来。 

  这时,工具房的灯忽然开亮。 

  老三站在门口。 

  “小山,你在里边?快出来,你爸妈均有电话找你。” 

  小山应了一声自舒服椅上站起来。 

  老三看着他二哥,“你要小心。”语气不甚友善。 

  松远不想与弟弟吵架,佯装没听见。 

  小山拉一拉老三袖子。 

  走到门口,松培说:“你要提防他。” 

  小山讶异,“他是你的兄弟。” 

  “他是家中黑羊,去年暑假在酒吧醉酒闹事,全靠外公担保才能走出派出所。” 

  小山说:“我只觉得你们三兄弟都是好人。 

  老三停了脚步。 

  这时,金毛寻回犬奔出来迎接他俩。 

  老三说:“他在酒吧里拖拉的,是一个女子。“ 

  呵,罪加三等,只有最下流的男人才对女人动手。 

  “小山,你要小心。“ 

  这时,外婆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们都要小心。” 

  小山转过头去。 

  外婆话中有话:“父母不在身边,等于少了守护神,你们得好好保护自己。” 

  小山连忙答是。 

  外婆说:“气象台说会下雨,可是三几厘米,做泥浆都不够,有什么用?” 

  她长长叹息,脸上皱纹,又深了几分。 

  小山回到屋里,发觉父母均找她多次。 

  她首先找到父亲。 

  沉宏子声音有点陌生,他可能在一个鸡尾酒会,背景有乐声笑声,城市人最懂寻欢作乐。 

  “小山,说好一天两个电话。” 

  “是,是。” 

  “你妈妈终于与余某注册成为夫妇,他那三个孩子知悉消息没有?” 

  “还没说起。” 

  “他不是爱子之人。” 

  “爸好像有点不甘心。” 

  “我怕你母亲选择错误。” 

  其实她已经错过一次。 

  “爸,所有选择,最终都叫我们后悔。” 

  “你说什么?” 

  “你自己也有女朋友呀。” 

  “你不知道,常允珊这人没有脑子,我怕她遭骗。” 

  “爸,我不说了。” 

  “我知道,总理找你有急事商量,还有,你的电话缺电。” 

  “全中。” 

  小山急急拨电话找母亲。 

  常允珊愉快地说:“小山,妈妈结婚了。” 

  “有照片看吗?” 

  “这就电传给你。” 

  照片里的母亲站在玫瑰花圃前,穿着淡灰色生丝小礼服,戴一顶小小网纱帽子,十分得体,手臂挽着余先生。 

  小山这时发觉,最英俊的老二松远,长得与父亲几乎一模一样,不过他是混血儿,鼻子更高。 

  两个中年人看上去高兴极了,像是已经努力成功,把过去所有阴霾都抛在脑后,过了蜜月再说。 

  下一站,他们去巴黎。 

  小山吁出一口气,真难得他俩找到快乐,值得庆幸。这时,小山想法已完全不同。 

  她的眼光已经扩远放宽,有时,人真需离开巢穴往外走走。 

  花玛外婆过来说,“他们的父亲已经举行婚礼。” 

  小山点头,“我刚知道。” 

  不知为什么,她垂下了头。 

  “遥祝他们生活愉快。” 

  外婆递一小杯苹果西打给小山。 

  她们碰杯,“健康,快乐。” 

  金出来加一句:“世界和平,安居乐业。” 

  外婆说:“三个男孩呢,把他们叫来。” 

  老三最听话,“我在这里。” 

  “你去把老大自甘宝家找来。” 

  老大也会做人,他自厨房探出头来,“我没出去。” 

  外婆点点头,“松远呢?” 

  老三冷笑一声,“我去叫他。” 

  老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外婆找我们什么事?” 

  “你们的爸结婚了。” 

  三个大男孩不出声。 

  “小山正式成为你们妹妹,大家好好相处。” 

  小山无奈且尴尬。 

  松培忽然说:“欢迎小山。“ 

  小山十分感激。 

  “彼此是一家人了。” 

  老大过来握住小山的手,小山不觉靠到他肩膀上。 

  他这样说:“起初真有点不惯:门一打开,忽然来了一个妹妹,她会不会是一个宠坏的娇纵儿,动辄哭泣发脾气?三天之后,我们发觉她是一个安琪儿。” 

  外婆没有反对。 

  外公走近,“我们家过去确是少了一把娇柔的笑语声。” 

  金笑,“这不是暗讽我们像犁牛吗?” 

  老二也笑,“金是一只好牛。” 

  大家举起苹果酒,“幸福。” 

  “他们回程会停留酒庄住几天。” 

  小山发觉老二已经洗净身上气味,静静坐在一角。 

  懂得尊重长辈的孩子不会太坏。 

  那天晚上,小山睡不着。 

  她走到厨房斟牛奶喝。 

  乡间牛乳特别香甜,喝一口,上唇会凝住白白一层牛奶须。 

  有人咳嗽一声。 

  原来是小松培。 

  他光着上身,正在厨房外露台乘凉。 

  “出来坐一会,我点了蚊香。” 

  小山陪他坐下。 

  她不觉轻轻发牢骚:“看,把所有从前生下的孩子都像鸡鸭鹅那样赶到一起,他们又结婚去了。” 

  “他们有权寻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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