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正陶醉,脚被某物绊倒,铿然巨响,猫杯摔得八分九裂,不只是四分五裂,可见是有多惨烈!
是谁?是谁把用过的餐盘放在走廊上?啊!黎祖驯蹲在地,瞪着碎片,想着小君说的关于猫杯有多可贵,他越想越觉得马的这旅社空调会不会太冷?他想着心里发毛,那个什么奥地利维也纳巴拉巴拉的博物馆,这下死好,叫他去哪生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江小君才刚送给他,这猫儿就命丧他手中,不祥哪!这小女生会怎么想?没错,她一定会胡思乱想,想成这是个他们爱情的坏兆头,或者呢?她会觉得他下够重视他们的感情,才会连个杯子都拿不稳,还是她最爱的杯子。
X!
黎祖驯奔回房,拿扫把,将碎片通通扫回来。蹑手蹑脚地拎着钥匙出去,杀往便利商店。
黎祖驯觉得自己像白痴,午夜时刻,为了个神奇三秒胶趴趴走,他很快研究完架上三秒胶的功能,跑过三家店,在短短一小时以内,黎祖驯已成为三秒胶大王,他完全熟悉每一款商家的三秒胶用途。挑选最合适的,他又冲回2503,恨啊,大半夜的,他不敢开大灯,坐在地上,像拼图那样,一片片拼回猫杯,拼得眼睛快脱窗,还要不时分心注意床上人儿的动静。
「干~~」指尖一阵刺痛,不小心割伤手了,心中咒骂:「就叫妳别送,马的,爱送啊,这不是整我嘛。」
「你怎么还不睡?」
死了,江小君醒来,揉着眼,问他:「你坐在地上干么啊?」
他刚拼好猫杯,不过……
他拿起猫杯,耸耸肩,苦笑。「看,被我不小心摔坏了。」
「啊……」小君震住,溜下床,也蹲在地上,瞪着伤痕累累的猫杯。
「不要哭喔。」先警告先赢,他凶狠地指着她的脸。「我警告过妳,是妳不听。」
「啊……」没效,毕竟是她最珍爱的物品,她坐下,泪汪汪了。
黎祖驯脸一沈。「现在是不能泡咖啡了,但是,妳看、妳看!」他跑去桌前拿了几枝笔,奔回来插进杯子里。「我用三秒胶拈好了,可以当笔筒啊。」
没用,大眼睛盈满泪水,小小指尖抚触猫杯的疤痕。
她还是哭了。黎祖驯看那晶莹的泪珠一大颗一大颗地滚落,他的心也一阵阵地抽紧了。
他呼了口气,颓丧地搔搔头。「好吧,我跟妳保证,我一定会想办法再找出个一模一样的杯子给妳,行了吧?」
摸完猫杯上刺刺的疤痕,那柔白的指尖抚上他刺刺的粗眉。她眼睛泪汪汪,但嘴角抿着笑。
「我又没怪你,我很感动啊,你竟然将碎片一个个拼回来,拼多久了?欸~~这么晚还卯起来补破掉的杯子,是不是怕我生气啊?哦,原来你也会怕我嘛!」她露出得意的神态。
这家伙,他掐她的脸。「妳高兴什么?嗄!」
她何止高兴,得意咧!这长了疤的杯子,她更爱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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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我找过他了,他就是不肯说出小君在哪。」
在仁爱路上的西餐厅,江天云约黎珊珊碰面。唯一的独生女儿离家出走,应该伤心沮丧才对,但江天云仍盛气凌人,拒绝透露一丝丝脆弱。
她冷笑,态度轻蔑。「哼!黎祖驯……」她的表情看起来彷佛念这名字会脏了嘴,「一个靠打工维生,不务正业的混小子,也配跟我女儿来往?」更可恶的是,竟把女儿迷得连课业都抛弃;最最不可饶恕的是,女儿连她这至亲都不顾。
「可是……」黎珊珊坦承道:「说真的,假如小君自己没那个心,就是送她到再好的音乐学院也没有用,我们不能代替她练琴,要她自己肯下功夫才行。」
江天云颇不以为然地端起茶杯,啜饮一口,然后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道:「我真没想到妳有这么优秀的弟弟……」
「我们只不过是同一个父亲。」黎珊珊低下头来,但觉面上无光,同时又对江天云兴起厌恶之情。
「唉,我也知道这不能怪妳,但如果妳早让我知道有个这么无赖的人常在妳家出现,我起码可以预防这种事发生,是不是?至少我女儿不一定非要到妳那里学琴的啊,说起来,妳不是完全没有责任……」
黎珊珊沈默了,落地窗外,路树静静迎风摇晃,暑气渐消,这个夏天快结束了吧。她又想起那次跟黎祖驯诡异的冲突,以及他出乎意外的安抚她的举措,后来她常常会想,假如黎祖驯不是老爸外遇的儿子,撇开这层关系,她还会那么讨厌他吗?
撇开上一代的恩怨,黎珊珊仔细回想起来,不得不承认,黎祖驯是个迷人的家伙啊!永远生气勃勃,花样很多,虽然脸上老挂着皮皮的无赖笑容,但是天生可捉住旁人的目光。
她们用各种方式挑衅他,他总是笑笑地迂回闪避,她说过很多刻薄话,而他除了笑,却不曾诋毁过她跟她的母亲。
跟道貌岸然的江天云比起来,黎祖驯真诚多了,她甚至比较尊敬黎祖驯。
黎珊珊问江天云:「妳打算怎么办?」
「雇征信社,托警局朋友帮忙,我有的是人脉,想找我女儿不是太困难,只是我不希望张扬这种事。」
「也对。」跟个男人离家出走,传出去太难听了。
「如果她回来了,心却没跟回来,那么……」她摸索着纸巾。「我要这个女儿又有什么用。」
「还是……还是不要逼她了,假如她真那么爱黎祖驯,让他们先订婚,然后要小君把课业先完成了再--」
「妳在开玩笑吗?」
黎珊珊住嘴。
江天云脸色一沈。「黎祖驯什么出身?私生子,母亲还是情妇,我绝对不可能让那种人跟我女儿在一起。」
「但是……」
「与其要我眼睁睁祝福他们,我宁愿当自己没生过这个女儿。」江天云恨恨地说。
黎珊珊立场尴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心里有疑惑,人家都说,这世上是没有哪个父母能赢过自己儿女的,江天云这么强势,难道她心里不怕吗?不怕因为她的固执而永远失去女儿?
像是看穿黎珊珊的困惑,江天云镇定如常,啜饮香茗。
「小君会回来的,小孩子们的恋爱都像玩扮家家酒,撑不了多久。我女儿吃好穿好用好,黎祖驯能给她同样的生活吗?照妳说的,他的收入一般一般,又没车子没房子,他能让小君一直快乐下去?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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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江小君蹲在机车行一隅,双手托着脸,百般无聊地等待黎祖驯。
黎祖驯正在跟他的众多好友之一,刘国安,也就是开在桃园县龟山乡,鸟不生蛋、乌龟不拉屎的山路旁的机车行老板。
打从下午她被黎祖驯拉来这里找朋友后,他便将她冷落在一边,自个儿兴致勃勃地和好友组装机车。
日正当中,两个大男人挥汗如雨,打赤膊,牛仔裤,不怕脏地拆卸机车零件。小君拿起地上的可乐,啜了一口,很无聊,但是看黎祖驯玩得不亦乐乎,她微微笑,耐着性子等他。
「所以现在装了新的排气管,应该就没问题了?」
「安啦,这种老车子,零件换一换还是很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