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对我这么优待。”夏侯禧祺过度平静的语调近乎空洞。
“因为你是我的义姐,我当然会对你特别好。”夏侯观月顺着她的话回答。
“可惜能阻止他的不是我,是义父。”夏侯禧祺清明的琥珀色眼睛对上她的深邃黑眸,“因为他是……义父的私生子。”
不下于核弹的爆发力在小小的斗室中炸开。
“祺,虽然父亲很疼你,可是胡说八道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夏侯观月摆明了不信。
“我不介意你让我受处罚,”她俏皮的微笑一如往常,“但请容我先换下这身厚重的行头。”说完,她翩然地转身走出新娘休息室。
难以呼吸的疼痛在独自一人时才突然侵袭着她,夏侯禧祺坐入原本是礼车的黑色轿车中,捂着胸口趴倒在座位上。
她剧烈地咳着,比她肋骨断裂时还更甚,她所有的知觉仿佛离她而去,只留下扯裂的痛楚,如同有只利爪紧紧攫住她的心脏,像是要将她捏碎。
她痛得流泪,细致的妆糊在她漂亮的脸庞上,咳出的白沫中夹杂着血丝,但她像是毫无所觉,只是不断地用力咳着,好似只有痛苦才能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恶心的感觉在胃中翻搅,她又咳又吐,仿佛连胆汁都呕了出来,有一瞬间她几乎已经要晕厥。
“祺,你在哪里?”寻找她的声音出现在停车场。
痛苦的神情在霎时便退去,夏侯禧祺若无其事地坐起身,慢条斯理地拿过车内的卫生纸擦干脸上的泪痕,在他们走近前扬起一如往常的开朗笑脸,“肚子饿了,车子我开走喽!”
“等一下就去吃饭了。”侯孟极顿了顿,然后挥挥手,“算了,你先回去换衣服吧。”
“啊!极,我爱死你了。”夏侯禧祺像个小朋友似地欢呼着。
“省了!”他摆出嫌恶的表情,“记得等会儿要过来集合。”
她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开着车离开教堂。
一直在附近默默看着这一切的黑影在她离去后,也悄悄地走了,正如他悄然的来到。
雨不停的下着,阴霾笼罩着台北的天空。夏侯禧祺回到她位于天母的单身公寓,将脚上的球鞋脱下后,便进了浴室呕吐。
自从接下暗杀令,她的生活就有了另一种模式。
白天她一如往常的到组织报到,精明利落地指挥组员的工作方向,嘻皮笑脸地解决所有的问题,看起来就像平常的夏侯禧祺。
可是当她回到自己的世界时,她会把白天所吃进肚子里的食物全都吐出来,然后瘫在懒骨头上,一夜无眠到天亮,接着重复着相同的生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原以为她有可能是怀孕了,但她除了吐,其他症状一律都没有。
音响中放着适合雨天听的“Endless Rain”,深情的音符在耳边跳跃,却没有稍加减缓她的病症。
她压下冲水钮,冲去马桶中的秽物,清洗过自己之后,她走回面对整扇落地窗的懒骨头前,望着台北繁华的夜景。
她的手中紧紧握着那把匕首,期盼着不要遇见他。她相信她会下手的,而且会准确无误,将锐利的匕首刺进他的胸口。
屋内惟一的明亮来自于窗外的灯火,她已习惯回到家后不开灯,任由黑暗将自己包围。
无法明白为什么,因为闪光度数过重,她得依靠着光明才能生活,可是,一切都变了,她变得习于被黑暗覆盖,像是带她回到某个梦中才有的场景。
她清楚那是什么,但她选择不去知道。她不曾后悔爱上他,爱情本来就是没有后悔的余地,从喜欢上一个人开始,就应该随时要有会心碎的准备。
欢喜或悲伤,其实都是一种学习,也是爱情的果实。
静默得已成停滞状态的气流中,蓦地有了一丝震动,夏侯禧祺闭上眼睛,微仰着头,抑制着眼泪的倾泄,随即被拥入一个熟悉得令她心痛的气息里。
“用你手中的匕首杀了我吧!”性感慵懒又带着磁性的嗓音缓缓地在她耳边响起,“我再也无法忍受只是看着你而不能拥抱你。”
然而她却掏出袖珍手枪抵住他的胸口,那个属于心脏的位置,“你不该出现的。”
她的语音平静,清明的眼眸在黑暗中显得异常的明亮。
“死刑犯能否要求最后的心愿?”轩辕靳慵懒地漾出一抹危险的笑意,“我这个罪人中的罪魁能否亲吻你圣洁的双唇?”他低下头吻上了她,根本只是“告诉”,而不是请求!
“你真以为我不会动手?”夏侯禧祺想推开他,却被他紧紧圈在怀里,无法撼动他半分。
“丫头,需要我替你扣扳机吗?”他唤着只有他才会叫的昵称,如同亲密的爱抚,双手仍没有半分放松的意思,“不要拒绝我,让我死在你怀里。”
“我不记得我写过这句话。”她扳着保险。
“因为这句话是用我的心莫的。”他不改微笑,银色的眼里有着她从未见过,属于深情的光芒。
她扣下扳机,经过消音器的枪声掠过,寂静回荡在偌大的空间中,她睁大眼看着他的银眸,发现他真的没有闪躲,无所畏惧地承迎她的射击,坚定的臂膀依然紧紧拥着她,像是要将她揉进他的怀里,成为他的一部份。
她丢开了手中的枪,翻身将他压在她的下方,猛烈地吻住他。
她再也不能对自己说谎,她习于黑暗是因为他们曾经在黑暗中分享彼此最亲密的接触,她曾经在黑暗中听见他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她曾经拥有过他,在黑暗中。
黑暗递补着他的空位,从此她爱上了黑夜,因为他。
如果想你是一种病,早在认识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得了不治之症。在他的怀抱中,很奇妙的,她所有的不适与疼痛全然消除,她写下这句话的同时,也写下自己的预言——她生了不知名的病,却在他的怀里痊愈。
“你不会知道的,”轩辕靳抵着她的唇,每一次的张阖都亲昵的爱抚着她的唇,“当我看见你为别人披上白纱时,我嫉妒得几乎要发狂。”
其实他们都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满不在乎,那么洒脱,可以轻易地割舍下对对方的牵绊和挂心。
原以为只要知道对方好好地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但是谁会预料到,光是守候而不能拥抱竟会如此难受?
“你也会坦白自己嫉妒?”夏侯禧祺扬起一个好看的笑纹。
“只为你。”他伸手拨开她的发,轻抚着她的脸庞,接着不带情欲的触摸她身上的曲线,眸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心疼,“你瘦了。”
“女人对瘦总有着一份偏爱。”她轻描淡写地带过。
“说谎!”轩辕靳轻捏着她的鼻尖。其实他一直未曾从她的身边远离,她的一切他全看在眼里。
因为他才会令她如此痛苦,他有着无能为力的愤怒,一如当初在冥界时,他来不及出手救她一般。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的心如此地疼痛着,他甚至愿意为她承担所有的伤痛,希望那些是由他来背负,而不是她。
“我本来以为我怀孕了。”她懒洋洋地倚在他的胸前,聆听着他微快的心跳,连日来不得好眠的疲惫在此时侵袭着她。
“我想要,但不是现在。”轩辕靳轻吻着她如婴儿般柔软的脸颊,发现到她的睡意。
“如果我真的怀孕,你会要我拿掉吗?”夏侯禧祺眨着眼睛,因他的话有了一丝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