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他知道她需要一个人去凭吊过往的一切,追回她对母亲的怀念。因此,他悄然地离开屋内,独自走到庭院。
平定心里的震荡,骆雨秋才缓缓地抽出信纸。
打开泛黄的信封,信纸上是母亲娟秀的字迹,她依稀又再度闻到母亲身上那淡淡的香味。
浩秋:
这一次我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你了。
刚才我到雨秋房间,那孩子睡得很沉,只是还有梦呓的习惯,喊的人依旧是你,可见她真的很想你。
在一起这些年,我想你也应该知道我并不快乐。把完整的你还给你妻子是我早该做的事,然而却在我的懦弱和自私中一再拖延,尽管你总说我不是这段感情的第三者,但不可否认的是,我确实是你们夫妻间的第三者。而这样的称谓在背负多年后,我想也该卸下了。
或许此刻的你会气我这决定过于愚昧,但我只能说这是让你我这段情彻底了断的唯一方式。少了我夹在你们夫妻中间,相信你们的婚姻生活应能步回正轨,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好好补偿你的妻子,毕竟在我们三人之中,她才是那无辜的受害者,不是吗?
至于雨秋这孩子,我就将她交给你了。对于她,我是永远都亏欠的,我不知道她会如何看待我这不负责任的母亲,但希望当她知道这一切的责相时能不引以为羞,也希望这错误不会成为她日后心中的阴影。
回想这不算漫长的一生,我想我是应该满足的,虽然直到这一刻我仍旧未能见到我的亲生父母,却拥有了你的爱和雨秋这贴心的女儿,此生我也能说是了无遗憾。倘若能重新选择一段新的人生,我还是希望我的生命中有你的存在,尽管结局依旧,我仍不后悔,因为有你的陪伴,我原有缺憾的生命才因此得以完整,所以别为了我的离去而自责,好好珍惜你既有的幸福,就当是你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好吗?
雨荷 留字
一直以来骆雨秋总认为母亲多少是埋怨父亲的,然而此刻的她才真正了解母亲爱父亲已到了失去自己的地步。
这样的认知对她来说是有冲击的,从前的她总以为是父亲的多情导致母亲的厌世,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她有理由恨她父亲。
然而,这封信却透露着父亲对母亲的长情,就是这一份难以割舍的爱恋才使他们的关系演变成这样,而母亲会选择结束生命也是为了不想给自己回头的机会。
突然,骆雨秋头一次为自己的父亲感到悲哀,虽说母亲一直活在罪恶与愧疚当中,但父亲何尝不是活在自责与思念的煎熬里呢?
在她了解这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后,她还能再对父亲持着恨意吗?只是……要她忘却父亲多年来对自己的漠视,却也并非是件易事。
回想从前独自奋斗的苦,她其实并不怨恨,让她真正在意的是他多年来不闻不问,尤其在她失去母亲极需要父亲关爱之时,他却放任她一人独自走过丧母之痛。
正当骆雨秋内心纠结,难以厘清之际,邵仲枢正巧从外面走进来。
两人对望了一会,她率先打破寂静。,
“你早就知道他是我父亲?”
听到她开口说话,邵仲枢半上不下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的确知道一段时间了,先前不告诉你是因为……”一时间他不知是否该把当初的顾虑说出来。
骆雨秋苦笑的替他接话,“你是怕他不认我,会伤害到我,是吗?”
“当初我确实有这么想过,看来我是多虑了。”
回想起过去到现在,他似乎总是在维护她那残破的自尊,因为他知道她所剩的也只有这个了。
“谢谢……真的谢谢。”走上前,她主动揽着他的腰寻求慰借,动容地道:“谢谢你这么在乎我的感觉,谢谢你这么小心翼翼的维护我的自尊。”
邵仲枢先是一阵错愕,之后才反应过来。“傻瓜,我们是夫妻啊!”
他将她拥进怀中,心疼的揉着她的秀发,明了此刻的她为何会眉头深锁。
“我该怎么做?”闭上双眼,她躲进邵仲枢为她建造的避风港。
他低沉的嗓音试图安抚她内心的紊乱。“别强迫自己作任何决定,给自己和你父亲一段时间,你会找到答案的。”“他说他有找过我,我该相信他的话吗?”聆听他规律的心跳声,骆雨秋的心也逐渐平息下来。
“你认为你父亲有骗你的必要吗?”没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他反问她,因为他知道她心中已有了答案。
“我该如何跨出那一步?”
他手背抚过她的脸,轻声道:“时间会告诉你。”
原以为父亲一事已够她心烦,但上天似乎总是不愿让她稍稍喘息……
这一日下午邵家来了位不速之客叶莉娜。
虽说叶莉娜从未来过这栋大宅,但是她一进门那气势凌人的样子显得比骆雨秋这女主人更从容不迫。
叶莉娜一双浓艳的眼迅速的上下打量着她。“果然是朵温室里的小花,丈夫的心都不知飘到哪去了,还有这份闲情在家整理花草。”
“你是……”对眼前这不带善意的女子,骆雨秋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
“你不知道我是谁?”叶莉娜露出一副吃惊的模样,随即咯咯笑着。“仲枢该告诉你的,至少该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她像是同情似的安慰道。
“我不明白你话里的意思。”
“意思是——你打错如意算盘了,你以为你有了仲枢的孩子,他就会乖乖的待在你身边?”她摇摇头又道:一你错了,仲枢永远没办法属于任何一个女人,他太爱流连花丛。像我这样的情妇他在外面多得是,你和我们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你有一张纸,是个能正大光明走出去的妻子。”
若说这样明白的话她还不明了,恐怕就是在欺骗自己了。骆雨秋心中如此想着。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些。”
“大家都是女人,我来告诉你,不过是希望你能先有个心理准备,因为这女主人的位子你不见得能坐得长久。”说完,她站起身子走向门边。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转身打开皮包,掏出一只皮夹递给骆雨秋,“这是上回他去我那忘了带走的,我就将它交给你吧!”
即使她还存有一丝怀疑的念头,这一瞬间也完全的被击垮了。没有一个人比她更认识这只皮夹——这是她第一次送给邵仲枢的礼物。看着叶莉娜从容的走出大门,骆雨秋木然地将自己丢进沙发里。
她没想到自己再一次的相信爱情却又再一次地被欺骗,这次她该如何自处?
突然间她觉得好累,她希望能放下一切,如同她母亲,不顾一切的离开。
瞥见墙上的时钟,骆雨秋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怀秋还在学校等着她去接,她必须提起精神。
拿起钥匙,她走向门外……
骆雨秋出了车祸?!
当邵仲枢接到范振邦的电话,听到的就是这消息。
抛下进行一半的会议,他直奔医院。
当他赶到时,骆雨秋正好被推出手术房,他和范振邦同时走到主治医生的身边询问她的情况。
询问之下,除了轻微的脑震荡和外伤,其他并无大碍。听到医生这番话,他们两人总算安心了些。
对于许久不见的范振邦,邵仲枢只有点头示意,他并不诧异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毕竟要找他是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