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傻了,曾有的回忆不一直都在我们的心中吗?既然如此,这栋公寓的存在与否都不那么重要了。”
经她这一说,邵仲枢与她相视一笑,打趣的道:“你会这么说,该不会是想把仓库那辆脚踏车也一并丢了吧!”
骆雨秋吃了一惊,“那辆车子的所有权还是属于我吗?我还以为它早让人给侵占了。”
“嘿!你这话有欠公平,我是帮你保管,可不是强行侵占。”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他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解。
“是喔!”她嘴上虽是认同,但脸上所展现出的表情却是完全相反。
两人先是不发一语的盯着对方瞧,直到忍不住了,才大笑出声。
第十章
看着骆雨秋的脸庞,邵仲枢分辨不出她此刻心中的感觉究竟为何,或许是震惊之中夹杂着愤恨,也或许是错愕之下带着喜悦。
一早送怀秋去幼稚园后,他便又驾车折回家去。
骆雨秋对他突地又返回家已然习惯了,自那一次他跷班回来骑着车子载她出去后,邵仲枢似乎上瘾了,总是喜欢找各种理由跑回来,然后再被她用各种方法赶回去。
“这一次你又有什么借口?该不会是东西忘了带吧!”她没有停下手边的动作,仍拿着抹布擦拭着桌面。
邵仲枢走上前拿下她手中的抹布,没有以往的嬉闹,反而正色道:“别擦了,我带你去见个人。”
从他凝重的神色看来,骆雨秋也感觉到有别于以往的气氛,连带的让她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紧张。
迟疑了一会儿,她才开口,“谁?”
“你父亲。”像是怕她无法接受似的,邵仲枢双手搭上她的肩想借此给她点力量支撑。
只见骆雨秋狠狠的抽了口气,瞪大了眼直视他,不敢相信她耳朵所听到的。
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是他早预料到的,而这也是他为什么会一直到现在才告诉她的原因。若是在他俩先前关系紧绷时说出来,无疑是雪上加霜,虽说现在讲对她也未必好过,但至少他们的关系已非敌对,她明了再怎么样都还有自己可以依靠,而非孤立无援。
从他说出要去见她父亲的那一刻起,她便沉默着,沉默的任他带上车、沉默的任他带进一栋大楼。
她只记得他们在一扇门前停下,然后他对自己说:“无论你要不要认你父亲,我都要你知道,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
当邵仲枢推开大门的那一瞬间,骆雨秋才清醒过来,当她看到季驭风时,她才惊觉自己竟然身处在季氏的办公大楼内。
只见季驭风对她笑了笑,而后走向办公桌后的皮椅旁。
“爸爸,他们来了。”
这一刻骆雨秋会惊讶不已是能预期到的,她肯定无法相信自己盼望已久的父亲竟是离自己如此的近,而她居然会一再地错过?
在邵仲枢与季驭风刻意的避开下,偌大的办公室就只剩这对将近二十多年,都不曾谋面的父女。
季浩秋凝视着骆雨秋的脸庞,仿佛在她的脸上找回他记忆中的骆雨荷,不同的是,骆雨秋多了几分冷傲,而骆雨荷除了温柔……还是温柔。
“你和你母亲……实在太像了……”季浩秋的嗓音比平日来得苍老,也因紧张而显得颤抖。
“但我绝对不会和母亲一样,为了一个不值得付出的男人而结束自己的性命。”骆雨秋的声音如同她的脸一般寒冷。
季浩秋自嘲的牵动了下嘴角,我的确是让你母亲受了委屈,而她,却是到临终前都不曾埋怨过。”
他叹了口长气,试图将从前的回忆追回。
“第一次和你母亲见面是在我十二岁那年,那时的雨荷刚过完十岁生日,我陪着我母亲到育幼院去探望院里的小孩,就这么认识了她。虽然一开始她显得有些怕生,但随着我到育幼院的次数频繁,也就渐渐地熟稔了起来。
“后来在父母的安排下我到了国外念书,我们靠着书信一直保持连系,本来我以为我们之间是属于朋友的互相扶持,但是当我回国再度看见你母亲后,我才知道自己错了。”
回忆起再度重逢的那一刻,季浩秋原本黯淡的神色随即明亮起来,多年来藏在心中对昔日恋人的怀念也表露无遗。
“原来……爱意早就在我们的字里行间蔓延开来,我们很快便陷了进去。正当我准备开口娶雨荷时,你爷爷却因为生意上的利益要我娶驭风的母亲。虽然我曾经强力反对过,但是在家族的压力下,我最后还是屈服了。你母亲对于我的决定从没埋怨过……也或许是她习惯了接受一切加在她身上的不公平,使她变成个不懂得为自己争取的女人。”
从季浩秋的语气中,骆雨秋能感觉到他对母亲的不舍和怜惜,然而她只是继续保持沉默的听下去。
“确定了这桩婚事后,你母亲也曾想过要离开,只是那时她已经怀了你,再加上我自私的不肯让她走,她才答应留下来。我知道雨荷一直都活在自责中,她对我妻子有着很深的歉疚,尤其在她知道驭风的出生后,更是要求我把时间留给家人,少往她这跑。
“你六岁生日的时候,我因为公司的外务到印尼,在那时我下定决心回国后要和驭风的母亲离婚,但没想到当时印尼发生暴动,等我回国已是一年以后了,期间我虽想和你母亲连络,但都石沉大海,毫无音……”
未等季浩秋说完,她就激动地道:“那是当然的,妈妈那时已经再也承受不了……自杀了。要不是你同时玩弄两个女人的感情,她又怎会因为愧对你的妻子而选择自杀一途。是你,你就是害死妈妈的凶手!”
听见女儿悲恸的指控,他不禁老泪纵横地无言以对,因为他的确是害死雨荷的凶手,若不是他当时执意留她在自己身边,又或者是当初自己能坚持下去的拒绝那门婚事而娶她进门,也许就不会造成今天这样天人永隔、骨肉分离的局面。
“雨秋,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母亲和你,但是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能原谅我吗?”
“如果你知道这些年来我过得是怎样的生活,你就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了。”别过头,她闭上双眼。
骆雨秋年少时过得是怎样的生活,从邵仲枢口中他大致了解。尽管他曾经努力地要找回她,却也无法改变这些年她在外飘泊的不争事实。
“是啊,我这要求……确实过分了些。”季浩秋难掩失望的从胸前的口袋掏出封信。“这封信是你母亲过世前寄来的,我的妻子一直保管到我回国,我想你大概会想看。”
接过信,骆雨秋迟疑地似有话想说,怎奈话到了嘴边就是难以启口。
他注意到她的神情,心中升起一丝的期待问道:“你有话?”
沉默了半晌,她才缓缓开口,“虽然我不能原谅你,但我还是得谢谢你,毕竟这封信对我来说很重要。”
看着骆雨秋转身之际,季浩秋又开口,“孩子,或许你不相信,但我要你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想找回你,不管你认不认我,你始终是我女儿,始终是我和你母亲这一生的骄傲。”
停顿了一会,骆雨秋仍然扭开门把,不再犹疑的走出门。
回程途中,邵仲枢不甚专心的开着车,沿路上他只顾着注意骆雨秋的神情,甚至有几次都把红灯当成装饰品直接呼啸而过,幸好现在不是车潮的巅峰时刻,不然恐怕早已酿成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