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也是。
「妳不过是个凡人,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他低低柔柔地开口。「有些事情不是人力能扭转的,重要的是,妳尽力了。」
一个凡人的肩膀,能担起多少责任?能扛得动多少重量?
她抬头,对上的是一双撼人心弦的真诚双眸。
从未想过,会在这位散漫成性的少爷眼中,看见如此细腻的温柔……
她只不过是个凡人……很奇怪,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竟让纠缠她已久的无助与绝望消散不少。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她需要的,不过是体贴和理解。
在溺毙于温柔的深潭之前,理智回笼,她仓皇地别开眼。
她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对自己的老板叨念这种私人的事?这可一点都不像她自己啊!
「很……很抱歉跟你说这些无聊的事……」她满是不自在,把话说得支支吾吾。
「我……我向来不会跟雇主谈论不相干的私事,今天一整天都不太顺利,以……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镜片后的眼睛黯了下,他垂下眼睫低喃道:「还不到十二点呢……」
什么意思?
她被他的话弄得迷糊,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她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
「不过……还是谢谢你。」谢谢他替她担心,也谢谢他听她说话。
辛樵毫无芥蒂地漾开笑,只说:「我吃饱了,炒饭和浓汤都很好吃。」
他站起身,似是要离开,但是她喊住他。
「等等!我……」她迟疑了片刻,硬着头皮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忘了我今晚说过的话,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是我失常了……」
她并不习惯与人分享心事,尤其对方还是她的雇主。
他莫测高深地看了她两秒,然后神态迷糊地搔了搔头。
「妳有说过什么吗?」
玉蓁微微怔愣,在他离去后,更多的感激之情浮上心田。
她不经意地瞥了眼墙上的钟,还差五分钟才是午夜,还不到十二点……
还不到十二点,所以她仍在休假中,不是管家,而他也还不算她的雇主,他的意思是这个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到底算什么?除了雇主与员工这层关系之外,他们之间还能是什么?
这是一个她不想深入思索的问题,另一个疑问同时鲜明地浮现脑海--
这个男人到底是天才还是白痴?
不久后,玉蓁回到自己的卧室,很快地梳洗完毕换上睡衣,梳妆台上的粉红色手机这时捉住了她的视线。
几番犹豫后,她拿起手机,按了几个按键接通语音信箱,发现其中有不少通留言--
「小蓁,我找不到内衣,妳知道在哪里吗?」
下一通。「小蓁,我的袜子跑哪里去了?」
再下一通。「小蓁,妳的手机是不是没电了?还是我打错电话?」
「小蓁,我家老大带我们去了一家法国餐厅,盘子都很大,菜都少少一点点,我觉得吃不饱呢……」
「小蓁,炒饭要怎么做?我不会炒……」
「小蓁,很晚了,妳人在哪里?」
「小蓁,我觉得语音信箱小姐的声音不好听,换妳来跟我说话好不好?」
听完所有留言,她切掉手机,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白痴……
这晚,她睡得极为安稳,一夜无梦,并未察觉到,她和自己雇主间的互动,无论她愿意与否,已起了微妙的变化。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辛家的怪人,显然不只是辛二少爷。
在宜人的阳光下,玉蓁看着西装笔挺的辛大公子将辛夫人的行李提上车,心中得到这个结论。
辛医师负责接送家人到机场,先是自己的母亲,然后就是辛家老三夫妇。
在辛三公子的力邀之下,辛夫人决定参加儿子跟媳妇的蜜月旅行。
带自己的母亲一起度蜜月,无论玉蓁怎么想,都不像正常人会做的事。
不过她只是管家,作评论不在她的工作范围之内。
辛樵把母亲送上车,像个模范小学生似的乖乖听妈妈的某些叮咛,辛壑则在安置好行李后,直直朝玉蓁走来。
「孔小姐。」
「有什么吩咐吗,辛医师?」玉蓁心下纳闷,除了当初的面试之外,这位大公子每回见到她,也只是有礼地点个头,神情间总带着几分疏远,她想不通他有什么事要对她说。
辛壑微微一笑,从精致的名片夹中取出一张卡片。「我只是想在离开之前把这个给妳。」
「这是……」玉蓁接下名片,困惑加深。
名片的第一行印的是一家安养中心的名字。先前在替爷爷找地方时,她曾去过这家有名的私人机构探询,只不过对方不仅收费极高,连名额也有严格的限制,通常只有权贵富豪一流才得其门而入,于是她只有退而求其次,将爷爷送进一家自己负担得起的安养院。
一个陌生的姓名印在卡片中央,名字前的职称,是院长。
「辛医师?」她不解地望着他。
「这家安养中心,不论是医护人员的资格或是院内的设备都是一流的,或许妳会想考虑把令祖父送到那里,而且地点离这里只有十分钟车程,对妳会方便不少。」
她也知道会方便不少,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关于爷爷的事?
「我记得妳在面谈时提过有个在安养院的祖父。」看出她心中的疑问,他接着说道。
她顿了下,想起自己的确曾一语带过这件事,「没想到你会记得……」
他只是笑笑,没说话。
他哪里记得!偏偏就有个正处发情期的讨厌鬼在前天的凌晨三点钟打电话替他「重温记忆」,害他想忘都忘不了。
「不过谢谢你的好意,这家安养院的收费实在超出我的能力范围。」
「妳只需要付给他们跟另一家安养院同样的金额。」
她讶异。「但是我去问过这家的费用……」
「他们偶尔会视家属的经济状况而降低收费标准。」他脸不红气不喘地说。
「最重要的是,在台湾妳找不到比这家更专业、完善的安养机构。」
反正有个冤大头会补足余额,而且还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可是他们收的人数很有限……」
「直接去见名片上的王院长,他会安排,他是我的一位旧识。」王院长的小老婆那对宏伟雄壮的胸部可不是喝木瓜牛奶长大的。
玉蓁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但辛医师成竹在胸的语气又令她不得不信。
「我该走了。」任务达成,功成身退。
「辛医师……谢谢你费心。」虽然她仍觉得某个环节怪怪的,谢意却是真诚的。
「举手之劳罢了。」若不是不想象老三一样被含怨的兄弟暗算,再加上这位管家极可能成为自家人,他才懒得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玉蓁谨慎地将名片收了起来,然后望着辛壑从容不迫的背影出神,心中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旅途愉快,妈,想买什么尽量买,要是觉得西班牙好玩就多待一阵子,不必急着回来,真的不必急着回来,小蓁会照顾我,呵呵呵……」
在场的某人挥手目送豪华轿车离去,情绪显得特别高昂,但玉蓁沈浸在思索中,也没多加注意。
不是她疑心病重、不知感激,但是辛医师的帮助实在来得突然,也来得很怪。她跟他不熟,可是总觉得在那优雅的气质中隐含着一份疏冷,很难想象他会特地帮她这个与他没什么交集的人。
「他很帅对不对?」耳边蓦然冒出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她转头便对上一张脸部大特写,连忙移开一大步。这位少爷为什么总在她不设防的时候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