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何苦呢?你的孩子出世了,生命算是延续了,有什么好难过的?又不像我……唉——”丁秀岩撇过头去,不堪想像。
“你有爱过吗?”文明中终于开口了。
丁秀岩怔了一下,点头。“谈过几次,都不了了之。”
“那也难怪你不能明白了。眼看着心爱的人在眼前,你却触不到,不能抚摸、不能拥抱,内心熊熊的火焰却没有宣泄的方法。爱人,只是一个遥远的影子,那是多教人痛心的一件事啊!你懂吗?”文明中转头看丁秀岩,那面容,惨白青绿得真是名副其实的“鬼样子”。
丁秀岩没答话。他关心的不是爱不爱的问题,他在乎的是——生命。
文明中说他可以让他活,但他真的怀疑。
“如果你没别的事,我想先回加护病房去看看。”
“看了又能怎样?”
被文明中的冷水一泼,丁秀岩无奈地冷笑两声。的确,看了又怎样?那轿车往身体直接撞上后,丁秀岩的魂魄直接被撞离了躯体,摇摇晃晃地退到一棵大树前才停了下来,原以为自己命大没事,还追了轿车一段路,轿车右车灯撞坏了,凹了好大一块,车号是HD-×××2,当时他被撞得头晕,没看清楚。
直到丁秀岩回头察看那险些遇害的年轻孕妇时,才瞧见另一个自己躺在孕妇身旁,头上直淌着血。至此,看过“第六感生死恋”的他算是明白了,却怎么也无法教自己再回到那身躯上,直到随着救护车来到医院,遇见了文明中,才重新燃起一线生机——
丁秀岩原以为救了文明中的妻儿,文明中理所当然会帮他,不料,莫测高深的文明中只是画个大饼给他,然后守着妻子手术、生产,再不提帮他的事,令他不觉怨文明中的忘恩负义。
“盈月很美,是不是?”
丁秀岩听到李盈月的名字,很是大吃一惊。她叫盈月?难道是同名?这么巧?或者压根儿是同一个人?天!要是同一个人,那……难道……哦,难怪那辆车这么眼熟……
“你不喜欢她?”
“啊?”丁秀岩回神过来,原以为定吓出一身冷汗,待要去抹,才想起自己已然没个躯壳。
“呼!很美啊!”他是胡乱应了之后才去仔细看那个女人——平凡得很好看的女人。
“其实,我也知道她不是最好看的,但她却单纯、善良得教人疼惜。她好懒,功课都懒得写,每次都逼不得已才草草交差;可是,她懒的样子,美得像阳光下的猫。”文明中的脸上,有着幸福美满的笑容。
听文明中谈李盈月的语气,丁秀岩对她也有了兴趣,他想,她一定有某种诱人的气质,像他母亲季知颜一样。
“你可能爱上盈月吗?”
“什么?”丁秀岩不是没听清楚,只是讶异。他思索着文明中期望的回答,但始终无法确定,只好含糊地说些无关紧要的。
“我始终对爱情没什么好感,爱情总是伤人,不伤别人就要伤自己,不伤自己就一定要打击别人,都没好处。”
文明中听了神色黯然,他觉得他和李盈月的爱情,几乎可以用“两败俱伤”来形容了;但,他怎么样都无所谓,倒是李盈月,他不能不替她作个安排。
“我要活下去,为了盈月,我必须有个健康的躯体,让我继续活下去!”
丁秀岩先是一怔,随即暴躁地吼起来:“不!不——你这卑鄙的家伙,你骗我说可以让我活回去,结果你是打我躯体的主意,想藉它还魂魄?你休想!你忘恩负义!你……”丁秀岩着急又气忿地往上冲,但由于不适应没有重量的自己,一时失衡地跌在地上,又羽毛似的飘浮上来,跌跌撞撞,无法控制。
“你急什么?我死了半年,就算有躯体也没用了。”
丁秀岩好不容易挣扎起来,半信半疑地问:“那你说要活……”
“我要活,只为盈月一个人活。我帮你回去,你帮我……”文明中回首,温柔地看着妻子:“帮我活着,帮我照顾盈月。”
“这是交易?”
“是交易!”
“我必须娶她吗?”
“没错!替我做我所该做的一切!”
丁秀岩犹豫了;这是他活回去唯一的机会。但,若这李盈月和姊夫的外遇对象是同一个,那……那他该如何自处?何况,他压根儿不爱她,他怎能去娶一个他不爱的女人?
“你没有别的路了!”
“……”丁秀岩来回地踱着步子:“为什么?为什么找上我?我又不爱她!”
“你会爱她的。”
“我毕竟不是你啊!”
“我有办法!”
丁秀岩没得选择,只得点头。
“秀岩!秀岩……”季知颜受医生叮咛,不得惊扰病人,只能低泣,虚弱地靠在丁亦虹身上。
丁亦虹何尝不悲伤呢?丁秀岩是他的独子啊!但他是男人,他是支柱,他必须矗立着护卫他的家、他的女人。
他们退出病房,有两位警察在外头候着。
“丁先生,肇事车辆右车灯撞毁,我们已到各大修车厂去部署了,有可疑车辆马上就可以知道,你不必担心。”
“谢谢,辛苦了。”
“公子是为了救一位孕妇才受伤的,他的见义勇为,很令人敬佩;那位孕妇已经顺利生产,但是人还没醒过来。据目击者说,那辆车原停在路旁,是突然开出来的,我们不排除是寻仇;但据她家人所说,似乎没什么仇家寻仇的可能,所以,只有等当事人醒了再说。”
“那位孕妇叫什么?”
“李盈月!”
丁亦虹脑中“轰隆”一声,一股不祥的预兆油然而生。
“李盈月?亦虹,这不是柏翠……”
“我知道!我知道!”丁亦虹阻止季知颜说下去。
“丁先生认识她?”
“不……不认识。一切麻烦你们,内人累了,我们先走一步。”
“是,请。我们会尽力!”
丁亦虹回到家立刻打电话给老刘,让他开余孟芳的车子过来,老刘说车子自余孟芳开出去后一直没再回来,这使得丁亦虹更加忧心了。
“亦虹,你是怀疑芳姊?”
丁亦虹先是沉默,然后深叹口气说:“但愿不是!”
“不,不会的。秀岩……秀岩没有错,如果真要报应,该报应在我身上才是啊!不……”
“撞上秀岩只是巧合,她要撞的是那位李小姐,就像当初,她不肯放过你一样。”
“亦虹,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该和柏翠谈一谈?”
“我先去孟芳那里,小筑发生这种事,我不能……”
“我知道!你去吧!我……我还想去医院。”
“医院有护士。”
“护士哪比得上自己的母亲?何况,离他近些,心里踏实点。”
丁亦虹点头表示理解,把司机留给季知颜,自己叫车出门。
到了余孟芳的住处,丁亦虹特地留意她的车子,并不在停车场,原以为她不在,兀自开门进去,才看见她喝了酒,横在沙发上。
见丁亦虹推门进来,余孟芳很是惊讶,更为自己花容凌乱而感到不安,忙坐起身,理平衣衫。
“亦虹?”
丁亦虹温和地笑着说:“慌什么?难道还怕我看吗?没看到你的车,以为你还没回来。”
丁亦虹刻意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到车子上。“那辆车用得惯吗?”
“嗯。”余孟芳虚应着,起身去换装。“我去换件衣服。”
“换件轻松点的,米白色那套休闲裤装不错。那年和小兰、小筑上阳明山穿的那套,菱形的扣子,有着白色石纹,很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