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莲想想,说:「我家没什么好说的。爹爹家前几辈也出过举人,可惜后来家道中落,爷爷开了铁铺,传给爹爹。我姥爷家在扬州,是读书人家出身,可是逃难到了青浦,姥爷姥姥病了,是我爷爷和爹爹收容他们,后来娘就嫁给了爹爹。爹说我机灵,就让娘敦我读书写字。」
「那凤生呢?」
「他呀?」漪莲笑了。「自小大人们就说凤生哥哥是我自己捡回来的姑爷。」
「是妳捡的姑爷?」古立恒脸色灰白。
「那年我才两岁,哪知道什么是姑爷?」漪莲摇着他的手,说:「凤生哥哥姓张,叫张凤生,自幼没爹娘,在街上乞讨。凤生哥哥说,我是可怜他,怕他饿死才将他拉进家门的。」
「那怎么成了未婚夫呢?」
「前年我满十五时,爹娘那么说的,还要我们点香拜祖。」
「妳喜欢他吗?」
「喜欢。」感觉古立恒的手在颤抖,漪莲轻捏他的手,继续说:「凤生哥哥比我大八岁,从小就对我好,特别护着我,我很喜欢他。」
说到这,她停住了,眼里流露出迷惑痛苦。
古立恒的心脏彷佛压着沉重的巨石,又紧又痛。
漪莲未察觉他的变化,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从未对我大吼大叫,也不会凶我,更不会吓我。可是你会,你吓我、吼我,还想掐死我,可是……」她的眼睛再次溢满泪水。「可是我偏偏喜欢你。以前我以为这辈子就跟凤生哥哥在一起了,可是现在我……」
「妳怎么样?」古立恒小心地问,他明白她的苦恼了。
「我想跟你在一起……」泪水流下她的脸庞。
古立恒举起手抹去她的泪水,轻声说:「妳怎么可以同时喜欢两个男人呢?」
「我不知道--可是,我喜欢你跟喜欢凤生哥哥不一样,喜欢凤生哥哥是从小的习惯,离开他的这些日子我还是可以高兴地玩、开心地笑;可是离开你,我要怎么活?我想跟你在一起,可是我爹娘怎么办?凤生哥哥怎么办?」
她将脸埋进古立恒的手中,声音消失在啜泣里。
古立恒无言地轻抚她的头顶,感受她滚烫的泪水浸透自己的手心。
明白她的心后,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绝对不会放走这个已深植他心底的女孩!
是的,他绝不会放走她,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一定要得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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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天彩霞映红了西边的天际,带着初冬寒气的冷风从江面上吹来,使美丽的夕阳余晖略显凄凉。
漪莲坐在最大那扇窗前,趴在窗台上眺望着悠悠江水。
这里高出地面很多,因此放眼望去,满眼风光,毫无障碍。屋内窗户虽多,但就属这扇窗户的视野最为开阔,难怪古立恒喜欢从这里眺望四周。
从这不仅可以看到整个「悦园」,还可以看到远处的船坞、码头和滔滔江水,不时听到船坞传来的热闹声响。
这几天她已经习惯待在三楼,只有守在古立恒身边她才能安心。因此她每天很早就上来,很晚了才回楼下房间休息。
看着他一天天好起来,她既高兴又忧虑,她留在这里已经超过一个月了,可是她不想离开,尽管她知道她必须离开,古立恒好了以后,她没有理由再留下来。
「面对这么美的景色,干嘛愁眉苦脸的?」古立恒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漪莲直起身子,回头看见他站在自己身侧。
他果真好多了,脸色不再那么苍白,嘴唇也恢复红润。
「劳伯找你有什么事?你觉得怎样?」她关切地问。
「只是生意上的小事,我很好……」他在她身边坐下,看到她眼里的泪水时,心痛地搂着她,逗趣道:「怎么又流泪了?我希望妳是因为看到这么美的风景而动情流泪。」
漪莲闭上眼睛,将脸埋在他胸前,让泪水自行消化。
「快来看,『三夹水』在夕阳下可是最美的喔,错过了多可惜。」古立恒温柔地说,试图转移她的情绪。
「三夹水?!」漪莲一听,果然立即将脸抬起来,这可是最有名的胜景。
「正是,妳快看--」古立恒轻轻擦去她睫毛上的泪滴,将她的脸转向窗外。「往远处看。」
漪莲依言极目远眺。目力尽处是沙船渔舟密布、客轮货船云集的吴淞口,那里是黄浦江与长江的汇合处,也是长江的入海口。
此刻夕阳下,她真的看到青灰色的黄浦江水从城里流出,汇入长江翻腾激涌挟带泥沙的黄水后,再共同融入蓝色的海水,三股颜色不同、泾渭分明的水流,齐头并进流入大海,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真是『三夹水』!我刚才怎么没有看见呢?」面对这样的奇景,漪莲暂时忘了心里的烦恼。「我总听爹爹说,可是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美的『三夹水』。」她欣喜地说。「是这个位置好,看得够清楚,对吧?如果站在码头上看,是看不清的,是不是?」
久久听不到回应,漪莲猛地回头,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注视自己,不由轻拍他的肩膀。「喂,你好景不看,看着我干嘛?」
古立恒笑着紧抱住她。「我正在看啊。妳就是好风景,是我一生中看过最美丽的风景!」
「你真傻,我怎么能跟风景比呢?」漪莲娇憨地靠着他的肩膀:心里却甜蜜蜜的。「不过能成为你一生中最美丽的风景也好,那样你就不会忘记我了!」
「我当然不会忘记妳,妳呢?」古立恒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我也不会忘记你,永远不会!」漪莲宣誓般地回答,并主动扬起脸来迎接他的亲吻。
「我不会让妳忘记我!」她的主动引爆了两人间克制多日的激情。
古立恒将她抱入怀中,俯身严密覆盖她的唇,漪莲热情地接受他炽热的唇舌之邀,抛开往日的羞怯与拘谨,尽情与他遨游情爱的海洋中,直到觉得自己快要因无法呼吸而窒息,才不得不抽离他富有魔力的嘴,倒在他怀里剧烈喘息。
天哪,我在做什么?居然如此大胆、如此放荡?
漪莲惊于自己的主动。
可是如果说这样做是不对的,那么她为什么又感觉到特别的甜蜜和幸福?别的女人对她们喜欢的男人也会这么做吗?爹爹和娘亲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她跟凤生哥哥也从来没有这样做过,有时候凤生哥哥会亲亲她的额,可是她从来都不会有什么感觉,也从来不会想亲凤生哥哥。可是为什么立恒只要一碰到她,她的心就怦怦乱跳,而与他每次亲吻后,她都渴望他再次碰触和亲吻。
她不得不承认,她非常喜欢与他接触时的感觉,为什么会这样呢?
「立恒,我们不该这样的,我是有婚约的人……可是,和你在一起,我就……就……你、你一定会认为我很放荡,是吗?」
听到她的话,古立恒先是一愣,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体会她的心情,他克制了心头的不快。
他用手捧着她藏在自己胸前的脸,可是她顽固地拒绝抬头。
「是不是嘛?」胸前再次传来她沮丧的询问。
「漪漪,抬起头来。」
他口气严厉,漪莲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来。
夕阳早已落下,黄昏的微光被黑夜吞噬,新月第一道银光逸入窗口,照亮了她的脸庞。
忍住再次吻她的欲望,古立恒捧着她的脸问:「和凤生在一起时,妳也是这样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