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决绝的神态,古立恒心里一恸,身体里传来一阵一阵剧痛。那是缓慢、冰冷、硬生生撕裂般的剧痛,彷佛五脏六腑都被挖了出来,身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黑漆漆的空洞。
他静静地望着她,渐渐平静。
「好,我让妳回家。」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发白的唇角渗出鲜血,望着她,双眼空茫。「等我死后。」
鲜血!一股一股的鲜血从他唇角涌出,苍白的肌肤、刺眼的殷红,他淡淡地笑着。
「我死了,妳就不用留下,我也不再困住妳。」鲜红的血滴落他倨傲的下巴,落在曾经雪白的衣服上,他望着她,眼里充满失望和寂寥。
「立恒,你不能死!」漪莲惊骇地叫着,泪水不断流淌。
大口鲜血从他口中涌出,总管和护院们慌张地想将他抬进屋里。
「滚开……」
古立恒忽然咆哮着挣扎,随着他剧烈的动作,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
众人茫然无措,护院们试图硬将他抬走。
「滚开!」古立恒再次颤抖地吼叫,他白着脸猛咳,任鲜血如流淌的河蔓延至身下的石径。
「不行,快救救他!立恒,我求你!」漪莲惊慌的泪水疯狂地流下面颊。
「既然妳执意要离开,那、何必在乎我的死活?」古立恒喘息地说。
「不、不……」漪莲大哭。
「为什么?妳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招惹我?为什么要对我好?!」她的拒绝令他痛彻心扉。
风带着秋日的寒意,穿过每个人身上。
眼泪成串往下掉,漪莲的视线一片模糊,红红的血、轰轰作响的耳膜、绝望的情感,她大声地哭着:「我、我喜欢你……可是我不可以喜欢你……」
大家被她的话怔住了。古立恒痛苦地急喘,嘴唇鲜红。
「我没有招惹你,开始时是同情……想帮助你,可是……」她哭着说。
「慢慢地,我也、也……不知道,我喜欢你……是的,我喜欢上了你,不管是丑陋的你还是俊美的你,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就是喜欢你……」
古立恒僵住,染血的嘴唇颤抖不已。
漪莲绝望地哭着:「但是那是错的啊!我已经订了亲,你不是我的未婚夫,你根本不是……我怎么可以喜欢上你!不可以喜欢你!我只可以喜欢他!绝对不可以喜欢你……我怎么可以背叛自己对爹娘和他的誓言,怎么……可以……我怎么可以喜欢上你……这是不对的……」
古立恒颤抖着,眼底闪动湿润的光芒。「妳还没嫁给他……」
她哭着低喊:「可是……我、我辜负了凤生哥哥,我居然喜欢上你……我也对不起你,因为我永远不可能嫁给你……我该怎么面对凤生哥哥、怎么见爹娘?!我该怎么办……求求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他对她伸出手。阳光中,他的手颤抖着。
她浑身颤抖着拚命地摇头,如同濒死的小动物般。她绝望地喊:「来世,来世让我再遇见你!」
「不!漪漪……我不求来世,只要今生!」
他急喘、大喊,殷红的血大口地从嘴里涌出。如果他再挣扎,会流更多血,并因此而亡。
「天哪,你不要再说话了……快来人救救他!」漪莲大喊,扑倒在他身上。
「大夫来啦!」有人喊。
总管拉开漪莲,两个壮硕的护院按住挣扎着要拉回漪莲的古立恒,不顾他的低吼相反抗,坚决将他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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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清冷的秋夜。
房里的灯昏黄地散发出柔和的光,漪莲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古立恒。这是他受伤后的第四天,他已经不再吐血,大夫说他正在康复中。可是他的脸好苍白,吃得也很少。
抚着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漪莲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没想到被外人传为恶魔的鬼王,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从他开始治疗起,他就要她陪在他身旁,不准她离开半步,否则他就不吃药,不让大夫靠近。
为了让他及早康复,劳伯和沙大叔求她答应他。
立恒,你知道吗?就是你不说,我也不会在此时离开你的。
知道他怕她私自离去,她暗暗在心里对他说。
看着陈设依然简朴,但多了不少药罐的房间,漪莲心里颇不平静。
就是在这个房间,她与他相遇,他粗暴地扣留了她。
也是在这个房间,她揭开了他脸上的假面具,发现他真实的面容。
同样在这个房间,她掀开了那层笼罩着他的黑幕,看见了他被掩藏在黑暗中的真性情。
而从一开始,他的狂暴与阴郁、孤独与冷漠就像磁石似地吸引着她。
她对他的关心和爱慕来得那么突兀,他的炽热情爱更如骤降的狂风暴雨,令她措手不及,但又深深被他吸引。
她体验到她从未经历过的情感,那是她与凤生十几年的未婚夫妻关系中从不曾有过的心心相印。
理智上她知道她该爱凤生,可是感情上她却爱着古立恒,而令她高兴的是,古立恒同样深爱着自己。
想起危楼上他的表白,她心里充满了甜蜜。
理智与感情却将她的心切割成碎片,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尤其当看到古立恒为了救自己而身受重伤时,她又怎么能一走了之?可是继续留下来的话,凤生又怎么办?他是自己的未婚夫,而且那么爱自己,那样的男人,谁忍心伤害他?
面对这两个男人的爱,她该怎么选择?
第六章
「漪漪……」
低沉的嗓音,没有初遇时的冰凉,充满了绵绵情意。
「你醒了?」漪莲微微一笑。「你饿吗?」
古立恒摇摇头,抚摸她布满忧虑的小脸,轻轻吟道:「绿竹漪漪,我心萋萋,敢问佳人,琴瑟合兮?」
见他毫无血色,还在竭力逗自己高兴,漪莲禁不住流泪。
古立恒替她擦去泪。「别哭,这可是我做过最好的诗喔,妳别不领情。」
漪莲就着他的大手擦去脸上的泪,轻声说:「好好一首诗被你改成这样。」
「那妳念原诗给我听。」古立恒孩子气地要求,其实想化解她的伤心。
漪莲点点头,背诵道:「瞻彼淇澳,绿竹漪漪;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号僩兮,赫兮晅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妳真不简单,连《诗经》都学过。」古立恒爱怜地看着她被泪水浸染得更加晶莹的眼睛。
漪莲羞愧地说:「可是我并不完全明白其中的涵义,你可以讲给我听吗?」
古立恒笑笑,将她的手握在手中,缓缓地说:「这首诗讲的是为人之道。做人当像青竹般高风亮节,如美玉般禁得起切磋琢磨,真正有道德修养的君子不靠宣扬吹捧来成就自我……」
见他脸色愈加苍白,喘气急促,漪莲急忙阻止他。「你不要多说话,等你好了再讲给我听吧。」
「那妳不要再哭了。」他喘息地说。
『好,我不哭。」漪莲强忍着泪扶起他,喂他喝水。
「跟我说说妳读书的情形。」喝过水后,他觉得好一点,便要求道。
漪莲苦着脸说:「我很调皮,没有好好读书,现在会的这点是娘逼出来的。」想起总管曾说他自幼习文,不由赞叹道:「你才是有才气,三岁能读诗,七岁能行文,弱冠之年就高中状元,官拜四品御史。」
古立恒淡然一笑,转移话题道:「说说妳的家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