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浩呢!徐浩安全吗?”在一番辛苦的寻觅下,阿刁终于如获至亲的改以中文叫道。
“阿刁,你在哪?你没被宫内抓住吧!徐浩还在怪我不该……”
孟天筑饱含焦灼羞愧的话未说完,话筒内又传来徐浩急切关注的男性嗓音:“阿刁你在哪?你快来京王饭店,警方会保护我们的。”
“我现在新宿车站,我很好,只是我想弄明白今早发生了……”
话筒内又传来尖锐几近歇斯底里的女高音:“阿刁!你绝不可被他们抓去,风间弘二那个魔鬼轻轻松松的往修贤的太阳穴一扣……他……就……死了……”摩妮卡抽抽答答的不顾一切放声大哭。
她的话像炸弹般地在阿刁胸中炸开,炸得他魂飞魄散,所有的意识都被炸离开他的身子。他剧烈的摇晃了一下,头如千斤重的倚靠在电话上,怔怔、迷糊的低喃:“风间弘二到底是什么人?”
一旁的静子似乎猜到了一切,面无表情的说:“他曾受过高棉共产党的军事训练,是个不折不扣、杀人不眨眼的棉共;又受过日本武士道的教导与佛祖的洗礼薰陶。他游走于极善与极恶,一方面是个血腥屠夫,另一方面又是个从佛理、虚无中顿悟欲重生的佛教徒。这种人,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该归于哪一类?”
阿刁深吸了口气,苦涩的抓着话筒说:“修贤……他……求求你,摩妮卡别哭好不好?”
摩妮卡止住了哭泣,但仍传出间歇的抽泣声说:“日木非常重视这件命案,一切尊重我们的意见来处理他的尸体。我打算火化了他,将骨灰带回香港……”
“你做得很对!”阿刁感触万千的说。虽然苏修贤傲慢、颐指气使的态度教阿刁很无奈,但过去几个月,他对病入膏盲的阿刁所付出的照料与毫无怨尤的港、日来往奔波都是无法抹灭的。失去一向发号施令的老大哥,阿刁可以想见此时的摩妮卡该是多脆弱无助。“这样吧!你现在到新宿车站和我会合,我们一起回河口湖拿东西,你这样待在饭店里只是徒增伤悲。”
静子闻言心头一惊,酸涩、愤怒、醋意逐渐杂汇在她棕眸中,凝聚成一股强烈的怒焰狠刺向毫不知情,一心记挂友人丧生与摩妮卡悲情的阿刁。
“就这么说定,我在新宿车站老地方等你!”
那是我们的老地方,曾几何时变成了他们的老地方?静子忿忿的握紧双拳,寒光迸射的眸子让甫挂上听筒的阿刁背脊发冷,心惊肉跳。
“你根本无心和我一起回香港去拜祭你父母!”静子咬牙切齿的挤出这句话。
“我……苏修贤死了,我……同情摩妮卡的遭遇……”阿刁急如热锅蚁,词不达意,支支吾吾的:“我……已经相信你的说词了,你犯不着为了多一人同行而气成……”
“你当真以为你是贾宝玉的化身是不是?”静子心痛如绞的逼近他,眼圈泛红的冷声讥诮的背诵林黛玉的话:“我知道你心里有妹妹,只是见了姊姊就忘了妹妹!”
“那你要我怎么做?”阿刁苦恼的爬爬一头乱发。“好歹他们救过我,我能不理她吗?”
“好,你去理她!”静子不想和他闹翻,但强涌的妒意使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与尊严,强硬执拗的说:“你和她回河口湖吧!恕我不能同行,我决定为宝石另辟一个属地。”
说毕,她头也不回的掉转身子就跑。
“慢着!”阿刁扣住她柔弱纤细的肩膀。“你要去静冈吗?”
在阿刁抓住她的瞬间,静子本以为阿刁是舍弃不下她而心旌动摇,柔情百转。但他的问话,却表示了他真正在意的不过是那颗宝石罢了!静子冷冷的瞅着他说:“你管我去哪,反正我不会当电灯泡!”
她甩掉他的手,随即朝车站西口跑去,阿刁则在后紧追不舍的叫道:“喂!你一定要陪我回河口湖啊!”
静子却恍若未闻的加快步伐,奔过安田生命第二大楼、新宿邮便局,将大病初愈,经过一天逃命折腾而气若游丝的阿刁硬甩得老远。
“喂……等等……我……”阿刁上气不接下气的直喘,一阵晕眩使他几乎仰倒在地。
“我等你好久了!”
阿刁在听清那犹如魑魅魍魉的声音与好笑是出自宫内洋的同时,下颔就着实吃了一记。他连连踉跄了几步,还搞不清宫内是何时出招的,腹部又接了一拳,他痛不可遏的弯下腰,双腿一软,头昏眼花的跪倒在粗糙的路面上。
静子这才发现身后的追赶脚步声消失了,她疑惑的回头,瞧见了令她浑身椎心剧痛的画面:她的阿刁失去所有活力的被按打在地,毫无任何反抗意志的对如雨急落的拳头逆来顺受。
她被吓呆了,一整天的逃亡仍逃不过这一刻。她虚弱空洞的睁大了因恐惧痛惜而衍生水气的眼眸,无法思考、无法行动如木雕般动都不动的呆立着。
“把宝石交出来!”
阿刁如死了般无声无息的蜷曲成一团。
“宝石在哪?”盛怒的宫内狠踹了他脑袋一下。
“啊!不要打我头!我说!求你别打我头!”
阿刁如哭的哀嚎,惹得静子泪如泉涌,并紧捂住口以防止自己尖叫。
“在哪?”宫内扯住他的头发使其后仰。
在他们身边停下了一辆白色的丰田轿车,窗口露出了风间弘二冷冽无情的刀疤脸。
“在……”阿刁沙哑粗嘎地吐出:“河口湖。”
“河口湖的哪里?”宫内再次逼问。
“够了!把他架上车!”风间冷冷的下令,嘴角却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我们可以和他再玩一次‘树海捉迷藏’!”
宫内随即笑开了嘴,在路人众目睽睽却不愿沾惹是非的注目下,轻松的将阿刁拎上车扬长而去。
静子如梦初醒,摇摇欲坠险些跌了个狗吃屎,一双手却适时的伸出了护援。
“你怎么了?阿刁呢?”稳住了静子,摩妮卡才注意到静子那张灰如槁木的病容。
“阿刁……刚才被他们……抓上车……去河口湖……我竟……没有勇气……救他。”静子尖叫一声,掩面痛哭。
“为什么去河口湖?”摩妮卡的脑子飞快转念。“宝石在河口湖对不对?”她的双目突然迸出一份兴奋的狂喜。“走!带我去追,我路况不熟。”
静子惊惶的看着这自称阿刁未婚妻的冷艳女子。“你要去追宝石?还是追阿刁?”
“都追!”她说得明白干脆。“快!日本国铁不是快速又便捷吗?到哪去乘坐?”
静子不回话,径自招了辆计程车,惹得摩妮卡大呼小叫:“喂!你干什么?你别想丢下我自己去找阿刁。”
静子沉着脸,她实在受够了这位演技优秀,将阿刁骗得团团转的冷血女子。
“我们是去救人不是观光,我没有闲工夫搭国铁。”说完,她即跳上了计程车。
“等等我!”摩妮卡慌张的也挤上了车子。
第十一章
阿刁的眼皮略眨动了一下,但他的脑袋却自深层警告他:不要醒来!不要睁开你的双眼!否则迎接你的是永无休止的磨难。
他放弃挣扎,闭上眼去感受他所处的环境。
他一定还在隅田川的水上巴士上,那轻晃飘摇仿如水床的游览船,必是送他入梦乡走了一遭。
但为何他的下巴、全身竟传来一股肿胀的疼痛呢?
这种痛苦终于逼使他霍然张开双目,当下他即被眼前所见的状况吓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