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间没有感染半丝喜悦之情,轻蹙着眉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朝雾高原,如自语般的低声道:“我真不想去碰触那罪人的污体。”
“一切交给我来办!”宫内忠心耿耿的说。
风间轻叹了口气,转过头近乎怜惜的对阿刁蜷曲的身子投去一眼,幽幽的说:“糟蹋了一个无辜的好男儿。”他的语调更为无力了:“宫内,他就交给你了,照刚才的计划去做,懂吗?”
“是!”
风间疲惫的合眼,不再理睬后座的动静。宫内裂开了嘴,死盯着手无缚鸡之力,正待他处置的阿刁,用极森冷、诡异的魔鬼声调说:“刁哲,你有没有听过树海?”
阿刁悚然一惊,强睁开沉重的眼皮,往窗外望见那富士五湖中面积最小的精进湖。在湖的后方是一片浓密望不穿的广阔树林。这就是树海——富士山下最神秘不可解的地方。
这片树海因林木的繁密,根本见不到底也见不到天,怪异的磁场力量使指南针在此也消失任何指引能力。许多厌世者皆选择这处美得惊悚的树林自杀,只要走入它的怀抱中,等于也向红尘俗世永别了。它像个被世界所遗忘、恐惧的处所,月月年年的接收了许多万念俱灰的白骨,无声的滋养其土壤,壮大其声势。
阿刁整个傻住了,不敢置信的望着没有一丝水波,平静如镜的湖面,倒映着富士山孤独的面貌。褐色的熔岩湖岸、浓绿的树海、青松的湖水,构成了荒凉的美惑。
宫内突然吓他一跳的抓住他的衣襟。“这是我们为你选择最干净、最利落的死法。”
车子无声的靠边停了下来。
“下车!”宫内抓着阿刁的衣襟将他连拖带拉的揪下车,阿刁的挣扎根本构不上任何威胁。
“放开我!”一种出于本能的求生意志促使阿刁扭动着受伤的身躯,欲摆脱宫内的钳制。
“闭上你的臭嘴!”宫内的拳头狠命的击向他的脑门,阿刁经不住此重击,连喊都喊不出的应声跌在粗糙的柏油路面。车上的风间仍不为所动的兀自假寐,更加强宫内的暴力。
宫内抓出一条绳索将他双手反绑。“走!”
阿刁像个布袋般被他拎起来往林内拖。“不要!”他扯心撕肺的干号。
“走!”宫内大声怒斥这条蛮牛。
驾驶座上的司机见状,笑嘻嘻的跳下车,递给宫内一个眼罩。宫内不由分说的就将眼罩套在阿刁的双眼上。
“去!好好跟这些树木玩捉迷藏吧!”
他俩使劲将阿刁推入那黑森森的树海内,令他原地打了几圈的转儿后,大功告成的奔回车上扬长而去。
阿刁跌坐在这片广漠的树林内。他告诉自己要面对所有挑战,但渐缓的脉搏与头部的疼痛使他陷入了彻底的无助。他用力的直起身子,唇干舌燥、全身剌痛的向不可知的前方跌跌撞撞的行去。日暮苍茫的低温开始无情的侵袭他,他整个人突然凶猛的发热起来。那股热从他原本隐隐作痛的头部蔓延至四肢,他再也走不动的跌倒,却死撑着匍匐前行。他要去……他要找……他的小棕眼……只有他的小棕眼会心疼他所受的一切苦难。他贴着地,努力地爬着,腹部的伤口令他全身力量消失殆尽的躺在地上,冰冷的沼地贴着他发烫的双颊。
他的小棕眼呢?为什么小棕眼不来救他?
他静听自己的心跳,渐渐缓慢……缓慢……直到一切平静无声。
第七章
男人以铁血去战斗,女人却用眼泪写着自己的历史。
江崎静子等不到阿刁,以泪洗面的在上野的友人家中度过肝肠寸断的一星期后,毅然决然的收拾行囊往静冈行去。她已决定先去父亲坟前上香,再只身前往香港寻找阿刁商讨宝石的处置。
即使他再多么花心、滥情,他也绝不会丢下父母的后事不顾。不管阿刁是否仍爱着她,她一定要阿刁当面给她一个交代与答复。
但当她立在已破坏敲掘开的坟前,所有残留的半缕柔情都被愤怒怨恨取而代之。
她气得兀自在风中发抖流泪,而忽略了逐渐逼近的高大身躯。
“你想知道这是谁干的吗?”
这句话迅速使静子停止了哭泣,张着肿如核桃的双眼看清了来人,不禁目瞪口呆。
“是你?”她盯着这刀疤人,一股莫名的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的叫道:“你干嘛跟踪我?”
“我没有跟踪你。”他慢条斯理,悄然无声的走到她跟前。“我三天前就到这儿,整整等了你三天。”他轻轻吐出一口积压许久的叹息,轻声如呓语的说:“我终于等到你了。”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在他的俯视下,静子不自然的瑟缩了一下。
他实在英俊得吓人,但高大的身躯、温柔却隐含危险的语调及那忧伤又饱含绝望的复杂神情,令静子意识到危机的不寒而栗。
“不要怕我,小东西,我不会伤害你的。”他的手指冰冷不带一丝温热的轻刷过她的粉颊,令她惊骇的连连倒退好几步,嘴巴吐出紧绷的喊叫:“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阴魂不散的出现在我身边?”
“你可以叫我弘二。”他的声音清澈如风,英挺的棕色风衣掩不往他宽肩上的沧桑与疲倦。“我是你的保护使者。”
“保护使者?”他的话令她更糊涂了。“那你为什么要骗我说阿刁杀了我父亲?你又如何知道阿刁这个人?”
“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你如何肯定阿刁不是杀你父亲的凶手?”
“我就是知道!”她孩子气得顶了一句不是答案的答案。
他被她的回答逗得一阵轻笑,那笑容竟带了些魔力,迷惑着静子小鹿乱撞的心湖。他真是英俊,除了那道刀疤,他称得上是男人中的男人。
“让我保护你吧!”他对她伸出轻颤的手。
“凭什么?”像怕被那只手碰触般,静子霍地转身一跳。“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宫内洋要杀你,你认为自己能逃得过职业杀手的追杀吗?”他冷静的望着静子那双因害怕而转深的棕黑瞳仁,又补充道:“连狡猾的阿刁都逃不出他的掌心,你有什么……”
“阿刁在他手上?”她尖叫的扑到他面前,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双手已稳稳扣住她纤细的肩头,她一心记挂着阿刁。原来阿刁不是始乱终弃,而是陷入重围,自己怎么可以无情的攻讦他呢?她忘情的抓住他的风衣:“带我去救他!”
她小小的脸庞绽放出夺人的光彩,但看在风间弘二眼中,却有份深恶痛绝的妒意不断在扩大。他不留情的推开她:“阿刁已经死了!”
“什么?”她呆了半晌,好不容易回过神,坚定平静的甩头。“你骗我!我永远不会再相信你了。”她赌气的坐在地上,直视着爷爷的墓碑不愿采他。
“宫内洋能够手刃他父母,为何会杀不了他?”
“你别再骗我了!”她动气的对他尖声吼叫。
“啪!”一本小册子从弘二手中摔在静子面前,她大气不敢喘的捡起那木大英帝国发给香港公民的护照,内书:刁哲,一九六四年出生……她闭上眼杜绝一阵强烈的晕眩,但她全身上下已不可遏止的抖颤了起来。
“你……怎么……有他的护照?”她的眼眶聚满不成形的泪珠。他连阿刁父母双亡的事都一清二楚,现又加上护照……
“他将护照藏在腹部的一个小暗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