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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无奈地对张力扯嘴一笑后,问:“骆伟收了我哥多少钱?”

  张力奇怪地瞥了我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正好相反,是你哥坑了骆伟五十万。”

  我闻言眉头拢在一起,“五十万?我哥坑骆伟?这怎么说?”

  张力伸指比了一下自己的西装口袋,变魔术似地掏出一本相本往我这头递过来。

  “你哥装成市井游民,拿着照片找来一些流氓要胁骆伟,指控他用计污辱你,如果他不肯赔钱以示负责的话,就要让照片上社会版。”

  我木然地翻过我已熟知的照片后,静坐彼端对张力道:“这不是真的。我哥有钱得很,他视我如仇人,我就算被人害了,他也不会浪费一根指头的力气帮我出气。

  更何况,骆伟哪来多余的钱给人坑?”我愈想愈觉得我是被骆伟背叛了,如今他没脸见我,只好派张力来扭曲事实。

  “目前的他是没有,但是他爸爸和他哥哥有。”张力怀疑地睨了我一眼问: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骆伟是朝阳运通的小开?他爸爸骆以驮是南台湾的名人,他二哥骆远则是新科立法委员,骆伟的妈妈虽然是骆以驮的小姨太,但骆家的经济大权都指在她手里,骆伟将来就算不是骆家接班人,他手上所握的筹码也足以叫骆家易主。”

  “不下不,”我想着骆伟住的穷酸寓所,他那些摆在IKEA衣橱里便宜大众化的衣服,以及有可能见钱眼开、移情别恋的安安,连忙摇头纠正张力,“你说的这些都不是真的。骆伟就是骆伟,他跟骆以驮扯不上关系,跟骆姓立法委员更是八竿子打不着。”而且,他不可能比我有钱!“不有钱”是我看上骆伟的原因之一。但是我知道张力有可能是对的,如果他是对的,那么错的人就是我了。

  我叹了口气,“看样子,我哥把骆伟的身份查出来了?”

  张力摇头。“我想没有,如果你哥知道骆伟的身份的话,不会小儿科地只坑他五十万,更不可能只嚷着让照片上社会版,这相本里的任何一张照片都构得上地方政经头条。”

  我想了片刻,问张力,“骆伟认为是我从中教唆我哥找他麻烦吗?”

  “他起初的确怀疑你跟你哥要他赔钱走人,因为你在电话上开他一个玩笑,说什么他得对你负责到底的话。”

  “那是玩笑话!”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跟张力解释,“虽然低俗,但确确实实是玩笑话!你得帮我转给骆伟,那是玩笑话。”

  “不用我转,他已知道那是玩笑话。”

  “那他为什么不联络我?”我把苏敏敏诬陷他跟我坑钱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张力,“尽管苏敏敢把话说得很难听,但我还是相信他的清白,我每天守在电话前等他,结果呢?他却来个一定了之。”

  “吴小姐,骆伟之所以这么做,有他个人的考量。但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哥威胁他,如果他再跟你联络上的话,他会把照片公开,让你见不得人。”

  我嘲讽着骆伟高贵的举止。“算了,他是担心他的亲人被我拖累吧!”

  “不,他是真的担心你。赔钱事件之后几天,他对你有误解,但后来他想通后,决定查清你哥的底细,他这才发现你们这对有钱兄妹根本是陌路人,而你,吴念香,跟他第一任的女朋友安安是继姐妹。这六个月来,当他把你当成知心朋友吐露真心话的时候,你似乎忘记跟他提这一点。”

  我无奈地咬牙,莫可奈何地说:“我以为,这一点并不重要。”

  张力语带抱歉地告诉我,“恐怕对骆伟来说,很重要。”

  “我一直以为自己不势利,于是把别人设想成势利眼防着,瞒着我的身份不提,也是想确定骆伟不是冲着钱来。”

  “我想骆伟跟你是同病相怜,他宁愿朋友交他这个人,而非看上他的万贯家产。

  此外,他私下跟我透露,他觉得你们之间发展得太快了,他出国这段时间,可以给彼此一点时间降个温,等他理清头绪后,他会回国跟你请罪。”

  第八章

  我已无法自我排解困扰了,连日来一波接一波的突发事件让我身心俱疲,我觉得好累好累。我想着苏敏敏,但因为从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对我的伤害其实不比我对她的轻视来得多;我怨着我叫哥哥的人,但因为我体会出人可以选择朋友,却不能选择手足的无奈后,他给我的打击也不及我对他的冷嘲热讽来得重。

  辞职在家的那段日子,我闲着没事就向李怀凝和赵空姐诉苦。

  “为什么爱他会是这么多灾多难的一件事?好似全世界都在诅咒我异想天开。”

  “我多希望他能现身告诉我真相,亲口跟我解释他不告而别的原因,而不是假他人之口叫我滚蛋。”

  “他说过不介意有我这样集财貌于一身的女朋友的,为什么他不看在钱的份上回头来找我?

  “只要他肯花言巧语,我吴念香愿意蒙住双眼,把一切财产转让给他。”

  李怀凝和赵空姐见我三天两头像弃妇似地呓语一长串,总是眼带同情地唱着双簧。

  赵三说:“醒醒吧!这样粗线条不体贴的男人,既不会临危救美,又不懂得把握时机,要他做啥用?”

  李四说:“就是啊!海里那么多尾鱼,又不欠少他这一‘伟’。”

  赵三说:“鲔鱼?”

  李四说:“尾,尾巴的尾!”

  赵三说:“没错,没错,何必单恋一尾鱼。”

  她们不知道,其实我多怨他一天,惦念也随之加深,等不到他消息的遗憾,聚积酝酿成浓烈的相思,我觉得全天下已没人能体会我的心情。

  我开始从食物上寻找慰藉,只要我清醒着就是不停地吃,从早吃到晚整整三天,我吃到再也装不下食物后,开始呕吐起来,这一吐简直就是一发不可收拾,我吐到无物可吐后,转而吐酸水。

  这时李怀凝与赵空姐见事态严重,直接联络上我父亲,强行把我送入医院吊点滴。

  我父亲吴文敏从他的老友黄副总那里得知一部分的发展,但还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印证。

  父亲与我哥的关系本来就不融洽,我虽然讨厌我哥,但不愿再为父亲添白发,于是耸肩说:“减肥过度。”

  经过一周的健康检查与诊断,医生作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告诉我父亲:“我恐怕令媛患了厌食症。”

  医生对了一半,我不仅厌食,还厌生。

  经过这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恋后,我已元气大伤,令我不解的是,对事事抱持怀疑论调的我,与骆伟之间的一段并非刻骨铭心到难分难舍的地步,回想从前种种,我们文明到没牵过彼此的手,就上床行周公之礼,我甚至不觉得我们坠入情网过。

  我想是我累了,我的自尊严重地受到打击,不是始于骆伟与苏敏敏,而是源自于我年幼不受母亲重视的挫折感。

  我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母亲带着我和哥哥回北投外婆家探亲,全家人到后山散步赏樱。我那时才两岁半,一百公尺的距离对我而言等于一公里,我走得很累喊着要妈妈抱我,妈妈说我是个大女孩要自己走,但等我哥抱怨腿酸后,妈妈却二话不说地把哥哥抱起来。

  我当时已敏感地体会到母亲对我的排斥,但为了讨好母亲,我咬牙忍泪,静静掐着妈妈的裙子走路,就连我的双胞胎表哥们好心地提议要用手架一个轿子端着我走一程时,也被我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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