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抱她、拍拍她,他及时安抚下思颖的愤怒。
乖乖地,她随品帧上楼。
他将思颖安排在自己房间隔壁,将她哄上床之後,他离开房间,进入毅爵书房。
「思颖对依瞳有敌意?」毅爵直问。
「对。」品帧不否认。
「为什么?她对我还存有……」他担心思颖还是维持几年前的想法。
「不对,她在为……为溱汸不平。」品帧顿了顿,作出一个危险选择。
果然,一提到溱汸,毅爵住口不语。
不管经过几年,溱汸始终是他的罩门。这样的毅爵怎能说是无情?
「你从来都不想知道她在哪里?」品帧问。
「不想。」冷冷地,毅爵扫除他的问题。
「不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不想知道她结婚了没有,也不想知道在那件事之後,对她……你有多少影响力?」
影响力?不会吧!没有人对她会有影响力,她是自尊自傲的女人,从来只会是她影响别人,谁都别想影响她。
「她和思颖有联络?」毅爵问。
「没有,她没和任何人联络,我只是怀疑,在身无分文、身体坏到极点的情况下,她要怎么生活?」为了思颖,品帧对他透露些许当年情况。
毅爵怔住,身体坏到极点?怎么可能?难道那两鞭……
「品帧,话说清楚。」
「思颖出国前,她将全部财产交给我,说会每个月把思颖的生活费存入帐户中,但她没有做到,我不晓得是什么事情让她无能为力。」他停下话,观察毅爵。
「继续……」两道浓墨剑眉在额问交错,他的心情受影响了。
「我们很清楚,溱汸是个自信自傲的女人,她说过的话绝对会做到,就像她答应思颖的母亲,要她站上舞台一样,拚了命她都要逼思颖实现。我怀疑,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无能为力?」
鼓噪在脑问烦扰,沉稳的情绪突地波涛汹涌,心在沸腾,不管四年或四十年,她还是影响了他。
「为什么这些事我不知道?」冷冽的音调传出,他刻意漠然,不让人看见他的真心。
「忘了吗?当时你恨她。」
恨?是的,他恨她,他从没有这样恨过一个女人,她玩弄他的感觉,将他的尊严狠狠践踏,四年前,他恨她;四年後,他仍然恨。
「毅爵,你还在乎她吗?」品帧试探地问。
「不。」一口否认,他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
之於溱汸,爱情是谎言;对於毅爵,爱情是伤痕,这样的爱情,在他们之间是绝无可能了。
「好吧!你在电话里,说有事要和我讨论,什么事?」
「爸爸希望你和又慈能够早一点结婚。」毅爵说。
是默认吧!从小又慈的态度促使全家默认他们的未来,没有怀疑,也没认真的问过品帧的意愿。
「我不会和又慈结婚。」他说得斩钉截铁。
「因为思颖吗?」毅爵问。
「是。」品帧实说。
「可是……」毅爵首先考虑到的是又慈心脏不好,她能接受这个事实吗?从小到大,她对品帧一心三思。
「没有可是。」品帧否决所有会让他和思颖分开的「可是」。
「不顾所有後果?」毅爵又问。
「我会尽力不让最坏的後果发生,但不论後果如何,我都不会和思颖分开。」
「你这么爱她?思颖知道吗?」毅爵明白思颖对他的依赖不比又慈少,但依赖不是爱情,更不是心动。
想到思颖,品帧漂亮的嘴角微微扬起。爱情是种暖人的东西。「她也许还模模糊糊,不过总有一天,她会弄懂、想清楚。」
「好吧!我相信你的能力,但请别处理得一塌糊涂,两个都是我的妹妹,伤了哪边,我都不会饶过你。」
拍拍品帧肩膀,毅爵给他一个支持性微笑。他们是最要好的兄弟,时空从未离间过他们。
「谢谢,我也希望你在依瞳身上找到幸福。」品帧说。
幸福?这种感觉他不是太熟悉。母亲离开他很久了,他忘记孩童时期的幸福长什么模样;曾经有一度,他以为自己找到终生幸福,没想到谎言揭开……幸福?什么都不是。
从此,他放弃追寻幸福,放弃幸福是人生的必备部分。
第三章
香味在花丛间徜徉,蜜蜂、蝴蝶点缀了花朵的芬芳,小小的野花带著惑人的甜美,离开大马路走进小路,夹道大树带出一片凉荫,毅爵没想到自己会自这里找到另一番天地。
下南部出差几次,他从没想过要绕台湾东部回来,一时兴起更换归程,没想到会绕出一份好心境。
他贪看一路的好山好水,贪看造物者的仁心,大自然的飨宴为他制造出无数愉悦。
路越开越狭窄,一不小心,他开进林间小径,几次钻探,一个让人懊恼的事实摆在眼前——车没油了!
车子在最後两声喘息之後,停歇。
下车,他把车子停在勉强可以被称为「路边」的地方,拔掉钥匙,向前走几步。
路很长,好像走不到尽头似的,看看腕表,五点多了,再不久太阳下山,他恐怕得留在这片密林里过夜。
拿出手机拨电话,但收讯不良,无法拨出。往回走,五指在车顶上敲敲叩叩,文明人碰到这种状况大概就叫作窘迫。
仰头看天,点点阳光从林间洒下,斜斜地在泥地铺上点点金黄。
碰上这种事,多少要生点气,但奇异地,毅爵并不感觉烦躁,大概是环境太优美,芬多精让他焦躁不起来。
会有人经过吗?他不确定,但这条路保养得不错,应该不是条乏人问津的小径。
放松心情,以双手支在後脑勺,毅爵仰躺在车盖上面,泰然自若环顾周遭,享受大自然的美丽。
风吹过林荫,偶尔几声蝉鸣,仲夏的美丽尽在这里,几百年没放松过自己,在这个难得下午,他拾回一段轻松惬意。
轮子压过枯黄树叶,沙沙声响起,半眯眼的毅爵浓眉皱紧,他被打扰了,虽然他明白,有人经过,对自己而言是件好事。
侧脸,仍然半眯眼睛,对於来人,他不是太认真。
幽径那头,一个穿著白色洋装的女孩骑脚踏车过来,风轻柔地带起她及腰长发,一阵飞瀑在身後形成、拂过她颊边。
行经他时,脚踏车速度放慢,女孩跳下车子,廉价布鞋踩在地面,停妥车子,她一步步走向汽车旁边。
「先生,你需要帮忙吗?」
那个声音……毅爵倏地睁大眼睛,猛然坐起身。
他的动作惊得时芬连退两步,拨开盖住脸庞散发,她回眸看他。
一时间,空气凝住,光阴停在此刻,蝉鸣鸟叫被挡在外面,微风落叶打不进他们之间。
久久……他们两人就这样对望,说不出半句话。
「我……必须一直站在这边吗?」时芬嗫嚅问。
毅爵没回答。四年……一千多个日子,他曾以为,过往已经在自己心中消失,没想到现在,那些回忆又排山倒海地回来,她的怨、她的骄傲历历在目;他的恨、他的怒仍然鲜亮如新。
「先生……如果你不需要帮忙,那……拜拜。」跳上脚踏车,时芬慌慌张张想逃离原地。
他是一个……很可怕的男人,不说话就能威胁到人,说不上来的感觉梗在心扉间,她觉得他不陌生,可是她确定,记忆箧里没有这个男人。
几个箭步,他冲向前,一把抓住时芬的手臂,毅爵的反射动作连他自己都不解。
「你希望我帮你?」她问。
再次停妥脚踏车,不只是毅爵,连时芬也觉得自己不对劲。明明觉得这个男人危险,她的视线却离不开他;明明知道应该快速离开,她却移动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