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这个心意我很开心,不过,你的成就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真要感谢,你应该谢谢品帧。」
「我知道啊!我已经谢过他了,不信你问问品帧哥哥。」拉拉品帧的手,眼底有一抹害羞。
时芬猜测,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同。
「时芬,阿桑要煮她最拿手的梅子鸡,你留思颖下来吃饭。」大嫂抱著董董进门。
梅子鸡?时芬想起那个萤光点点的夜晚,那一夜他拥有她、她成了他的一部分,那时,她还不能确认爱情,爱情自己找上门,从那日起,她分分秒秒幻想爱情,主动找上爱情,没想到到头来,发现那不过是一个报复计画。
但在更早之前,她也曾亲口告诉他,不爱他、他们之间只是一场计画,当时他也拥有相同的痛吧!
「梅子鸡?耶!我要吃十碗。」思颖冲向宛萱,抢过她手中的董董,逗得他哈哈大笑。
「董董最喜欢思颖阿姨了,每次想到都要喊个几次。」宛萱说。
「思颖,我和时芬到外面走走,你留下来和董董玩。」品帧提议。
「好啊!你要说服姊姊上台哦!」
「我尽力。」品帧应允。
走出房间,时芬领著品帧往森林小径走。
她特别喜欢这里,自从去年夏天之後。
「你和小颖的关系不一样了。」她用的是肯定句。之前,思颖多少会避讳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对品帧亲热;现在,他们的亲昵,大家都能看分明。
「我应该感谢你,是你鼓吹她把想法说出来,所以我欠你一著。」
「想还我吗?」她莞尔。
「这么快就想追讨人情?说吧!要我怎么还你人情?」
品帧发现自己越来越欣赏她,欣赏她的坚毅独立,欣赏她的内敛沉稳,她比多数男人更有能力面对社会难题。
「爱思颖一生一世,永远不要给自己机会後悔。」
「这个人情不算数,因为我本来就会这样对她,不管你说不说都一样,我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总有一天我会还你这份恩情。」
她笑笑,不把他的话当真。
「我是认真的。」他再次强调。
「你公布和思颖的关系了吗?」
「是的。」
「又慈情况怎样?她能接受吗?」
「在公布前,我和她谈过几次,不过还是要感谢嵩钧,他一直陪在又慈身边。」
「嵩钧?陈嵩钧?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
「如果你指的是你的旧老板,没错,就是那个出卖你的家伙。」
「又慈和他?很奇怪的组合。」
「没办法,这些年又慈进进出出医院,除了家人,她和嵩钧最亲。」
「她身体还是很糟糕?」
「应该说,我们习惯对她大惊小怪。」
「那就好。易安伯伯和薇姨还好吗?」
时芬始终没喊过她一声妈妈。也许在她心中,她只认定穆意涵是母亲,也许她下意识排斥,她和傅毅爵的关系太亲近。
「义母的复健做得很好,偶尔她可以和义父出去应酬、郊游,义父正式退休了,他不再管理公司的事,最近在计画来一次环球旅游。」
「那……他还好吗?」
总是最想知道的消息,她把它留在最後面;总是越迫切得知的事情,她越说得云淡风清。
「毅爵要结婚了,在下个星期。」
这个答案早在预期中,但乍然听见,她的心还是猛地遭受一番撞击。
沉了、重了,她的心在深渊、在湖底,她无法呼吸。
他终於要结婚,他终於走出阴霾……
可喜可贺啊!她一心盼望的想法成为事实,她应该开心鼓掌……可惜她做不到,她只觉全身冰冷无力,昏沉的头脑现不出一片清明,严重的疲惫感侵袭……
「时芬……」
品帧的声音从遥远地方传来,模模糊糊地,她回到现在。
「那、那很好啊!他总算走出过去。」
在她遗忘的日子里,他走不出过去,她却展开新生活;现下风水轮流转,他走出过去、迎向未来,轮到她留在深渊中沉沦。命运是不是种很深奥的化学反应?
「你真的这样认为?」
「我的认为对谁都没有意义,帮我向毅爵说声恭喜,祝福他和依瞳百年好……」
低头,沉吟须臾,她摇头。「算了,别告诉他,他不会需要我的祝福。」
「你还是爱他的。」
品帧一语中的,箭插在她心头上,拔除不去,她只能眼睁睁的,看著自己的心脏鲜血淋漓,无能为力。
爱他又如何?他们是兄妹,他们出自共同的母亲,就算有再多的爱情,谁能够不放手?他们的爱情不能合首,他们的爱情根本是诅咒!
「我不爱他。」咬牙,她否认。
「我不懂你的固执。」品帧摇头。她的否认薄弱无力,爱情在她脸上写得分分明明,为什么她不肯放手追求爱情?为什么她认定他们不能再续?
为了她,他几番和毅爵沟通,他的冷漠和她的固执同出一辙,他不懂,明明心存爱情,为什么要为那些无谓的骄傲失去彼此?
她不语,苍白的脸望向远山,倚在树梢,那一夜回到心底……
雾在他们周遭环绕,他的体温一丝一丝融入她心中,於是,她告诉自己,那种感觉叫作爱……爱很轻,太阳出来就烟消云散,再多的爱情,都挡不住事实狰狞。
「时芬,你还有机会,走到他面前去,告诉他,你对他有爱情。」兄弟十几年,他怎会不明白,毅爵最介意的是她那句——我不爱你。
「我说过,我不爱他。」她不能爱他、不可以说爱他!虽然她是真的真的好爱他。
「你……算了,不说这个。时芬,你怀孕了,孩子是毅爵的,对不对?」
她猛回头,讶然望他。
「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你流产造成血崩,医生说过,再度怀孕对你是件很危险的事情,我指的危险不单单指你,孩子也一样。」他严正说明。
她不语。
「你做过产检了吗?」
摇头,对上他犀利眼睛,她无法说谎。
「谈伯父、谈伯母知道这件事吗?」
摇头,她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
品帧有些火大,抓住她的肩膀,口气不善,「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你的独立,为什么碰上问题你不肯求救?为什么你老要一肩挑起自己无法负担的事情?」
「我可以的。」推开他,她连连退後。
忍受痛苦是她的本能,不管她做的好或不好,到最後,她都有办法承担。
「你凭什么说可以?留在这个医疗资源不足的乡下,让你和孩子冒险,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式?
「你口口声声说把谈家人当亲人看待,碰到这么大的事,你连和他们商量都不肯?孩子明明是毅爵的,这段期间,你不说不提、宁愿眼睁睁看著毅爵和别人步入礼堂,造成不可抹煞的遗憾?
「时芬,你从不希望别人替你担心,你却做尽了让人担心的事情。你真是个很难懂的女人!」
她知道,他的激动是因为关心,松口气,淡然苦笑,手叠上他的大手。
「这世上,又有谁认认真真懂谁了?品帧,你放心,我会熬过去的,别告诉小颖,公演快到了,我不想她担心。」
「至少跟我们回台北吧!我们找最好的医生待产,除非你不介意孩子的安全,否则,你应该替他考量。」他让步。
「让我再考虑一下,不过不管怎样,我都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没办法,谁教我欠你一著。」他说。
「我很高兴,第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是你,真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