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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桃哼哼道:「谁叫她是少爷的未婚妻。不过还没嫁,自家婢女就在咱们地盘耀武扬威了,那要是过门了还得了?」

  「就是就是。」夏菊宝香等人频频点头附和。

  「姐姐们。」结福走近,有礼询问:「结福来端茶壶盘子了。」

  「是你啊。」春桃甩甩手,忙了大半天,一双挽袖膀臂早给折腾得红肿。

  看到结福乾乾净净的就有气。老夫人过世之後,她们这些人全给分到厨房来做帮手,成天鸟烟瘴气,搞得灰头上脸,全身都是油臭。

  「怎么?你没偷跑出去找你的相好?」宝香出言讥刺。

  结福行为不检的事情,下人们之间传言甚嚣,本来以为让管心佑知晓了,免不了她一顿教训,没想到竟是什么事也没有,这可不是让众人更嫉妒少爷在维护她这个小丫鬟了。

  其实这是她们不够了解管心佑,虽然他难伺候、爱刁难,但只要份内事做足,他又岂有闲情逸致理会奴才们的私事?

  「你来的正好,省得咱们跑一趟。」夏菊翻个白眼,冷淡说道。转身进了厨房,将蒸笼里热著正好的珍珠清香糕夹上盘子。

  「等等。」春桃跟进来,背著外头,对她使了个眼色。拿过台子上的盐罐,当作糖霜给洒了几匙下去,新仇旧恨迁怒一块儿来。

  「春桃?」夏菊小声用嘴唇询问。

  「教训教训那文小姐,反正有人背黑锅。」春桃嘴角往外一努,笑的好不得意。

  夏菊领会得了,笑开颜来,将那加料的点心放入端盘,排得整整齐齐,一壶热茶放上,出得厨房,唤道:「结福,快些拿去吧,别给怠慢了。」

  「知道了,」结福立刻接过,微微一笑道谢。

  快步地赶向东厢偏厅,她恍然未觉春桃夏菊打的坏主意,只是想著,糕点凉了不好吃,茶叶泡久了会涩嘴……

  远远地,她看见一名女子身著粉嫩衣裙落坐於厅内,体态轻盈如蝶,举手投足婉约带有丝媚,言语问樱唇欲动,眼波将流,巧笑倩兮:仅仅只有侧面亦是美若天仙。

  「……啊。」

  原来……是少爷的未婚妻——若琼小姐造访,所以……难怪他会如此看重。

  她睇望著管心佑在文若琼面前显现的温雅笑意,那是管老夫人过世数月以来,她从未看过的表情。

  她亦没有福份领受。

  「——我真是的。」赶紧回过神来,她忙将东西给端送进去。

  「管大哥,令祖母的事情,我听我爹说了,真是遗憾。」文若琼细语呢哝,娇弱的模样惹人心怜。「等会儿,我可以给她老人家上炷香吗?」她悄悄地红了颊。

  这要求不为过,却稍嫌大胆,毕竟她是管老夫人命定的孙媳妇。虽然尚未过门。

  「当然。」管心佑应允著,没有见外。

  「谢谢大哥了。」她小小欣喜著。偷眼瞧著自己的未婚夫,一年不见,他是越发的俊美迷人,她的女儿心早早已经偏了他。

  本来说好她自西域回来就成亲,可惜,管府才丧纪,府里生意也刚交承,上下似乎还没个安定,两、三年大概得拖了。爹说男人要选稳重可靠,刚好可以再观察观察,十八岁之前,她还能另觅良人。

  「本来应该是我过府拜访,倒是让文大人费心了。」管心佑接过结福递来的热茶。

  「不,我爹要我代替他,特来呈上心意的。」文若琼一笑,闭月羞花。

  管心佑有那么一瞬的心醉,沉浸在太过美丽的温柔之中。

  这就是他的未婚妻,一个绝色且知礼的干金闺秀。

  「……来,你许久没回京师,先吃些道地的点心回味回味吧。」轻执起她柔软无骨的手心,在未过门之前,他不便谕越。

  「谢谢管大哥。」文若琼羞怯地半垂脸,让自己的婢女将那珍珠糕夹进瓷碟,分成小块享用。

  「别客气。」他同样由著结福动作,待糕点盛入碟子里,方才起箸。在结福的服侍下,一切都是那么地顺手。

  文若琼檀口微启,浅尝那白嫩的粉糕,不料才进嘴,却令得她脸色始变。

  「怎么了?」管心佑见状询问道。

  「不,呃……咳咳。」不一忽会儿,她因吸气大力,盐粒卡於食腔,忍受不住吐了出来。

  「小姐?」婢女忙倒茶给她。

  管心佑立刻夹起一块入口。重涩的咸味蔓延蚀髓,他呸掉那难以下咽的糕食,转首厉声质问自己的丫鬟。

  「结福,这是怎么一回事?!」竟拿这样的东西出来招待!

  结福呆傻了,怔怔地没有言语,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别……别责备她……咳……」文若琼喉部不适,连连呛咳数声,语不成调。

  「喂,你给咱们小姐吃些什么啊?」文家婢女插腰替主子出气。

  「我……」结福没得解释,只能望著有些混乱的场面。

  「抱歉,我先送你回去吧。」管心佑这般对文若琼道,在和文家婢女搀扶娇客离去之时,怒视了结福一眼,咬牙低声道:「你让我丢脸了!」

  他的愤忿,让她眼睑震颤。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睁著双眸瞅住一桌狼籍。

  在他们走後久久,才默然地收拾那遭到倾倒独留的无辜杯盘。

  * *

  午後的厚云,昭告著即将到来的大雨。

  结福在管府宅邸门口等啊等,就是不见陪文家小姐回去请罪的管心佑归来。

  她想道歉,就算不知发生何事也好。因为少爷生气了。

  夜幕黑沉,雨势转为倾盆。她挨在大门旁的檐边,等了数时辰,不停飞溅的雨水湿了她一头一身,连老门仆也看不下去。

  「我说结福啊,你进去等吧,瞧瞧,衣裳都湿了。」老门仆好心提醒著。

  她看著天色,问道:「大叔,已经什么时候了?」

  「大概过了戌时啦。」老门仆回道。他才刚刚去吃过晚膳再来的。

  「是吗……我该去上香了……」她喃语著,向著大叔道谢:「谢谢大叔,我有事儿,等会儿再来看少爷回来没有。」说完鞠个躬。

  不用等了!老门仆实在很想这样跟她讲,她没吃没喝也没休息,在这大雨里等侯了一整晚,所为哪桩呢?那个总是不把下人当人看的主子吗?真是个傻娃!

  她转身而去,在静悄的厨房里拿出托人买的果子,洗乾净後放在盘子上,排得整齐,端著两个大盘子,她没手打伞,反正身上湿的地方还比乾的地方多,索性就冒雨往逸安院走去。

  楼阁上的祠堂,是巧儿姐默许她打理的,她伺候过老夫人,总是想在她往生後尽一些薄力。她每日都是晚膳的休息时候才能来上香,当然也可以等管心佑入睡以後的空暇,不过,她那时又必须去别的地方了。

  将新鲜的素果摆上,花瓶里换新水,拿过布巾,反覆专注地擦抹供桌,她焚香三炷,认真地立於牌位前。

  「老夫人,请您保佑少爷,保佑大家。」虔诚地合掌连三拜,她总是用著最简单的语句表达希望。

  她明白自己仅是区区奴才,没有资格为管老夫人祭拜,所以都是将香炷再拜於天地,然後插在木柱旁边。

  而她就趁著这烧香的时间,将楼阁里外好好地打扫个乾净。

  每夜每夜,她都跪在地上,挽起长袖,用双手仔仔细细地将每块地方、每个角落擦拭得光可监人,一尘不染。

  她这么做,并非想要求什么,只是纯粹地想帮上一点忙而已。

  嘴里低吟小曲,她如往常独自将环境整理妥当,直起身喘了口气。把东西收拾收拾,燃尽的香灰清理净洁,她栘步就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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