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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家伙,凭著一点血缘,个个不安好心眼,全都觊觎他手中的基业,他不将管令荑给赶出去,就是防止她趁此机会在外面造谣,说他对长辈无礼,博取商行同情,转而支持她。

  她硬要住下,他留她於府中已是莫大容忍!

  「……结福知道了。」她几乎未曾在言语上忤逆他,这次也不例外。

  「我要出门谈事情,你去备轿,不必跟。」他越过她走出书房,冷漠指使她。

  「是。」她顺服答应。

  找著府里轿夫,将他外出所需要的四抬轿很快地打点好,在他出现在大门时,就已经在那儿候著,时刻都不需要等待。

  该说她乖巧,但她却又顺服地让人心头焦躁。管心佑瞥她一眼,翻帘上轿。

  结福直至他乘坐的轿影消失在大街尽头,才返身走回府内。

  途经梅园,巧遇之前才碰过的彭总管,表情已不复从书房出来时的难苦。她楞了楞,他就点点头招呼,带著笑走开。

  她转而望向他经过的方向,发现管令荑正坐在梅园里喝茶。

  像是察觉她的注目,管令荑找到她站立的地方,嘴角恶意地一勾,朝结福招手。

  结福只是停顿须臾,便步了过去。

  管令荑稍稍意外地挑高秀丽的蛾眉。

  「四姑奶奶,有什么事吗?」结福在她面前轻声询问著。

  管令荑瞅著她,呵呵笑道:

  「咦?我以为那个大少爷要你们别睬我呢,怎么,你不怕被他责罚吗?」这些天,其他家丁视她无物,只有这个丫鬟会理理她,不过她更好奇管心佑没有多加教训吗?还是这丫头根本不受教?

  「……没事吗?」结福对於自己被当成试验的对象,并没有多加反应,仅仅就要背转离开。

  「等等。」管令荑叫住她。「你唤什么名字啊?」

  她听到问话,便留步。「奴婢名为结福。」

  「结福,你刚才看见彭总管了吧?」她懒懒地问著。

  结福没有发言,点首默认。

  「那么……你不去向你的少爷说嘴吗?」她轻啜篸茶,浅浅冷笑:「人家彭总管可是来找我诉苦的。那臭小子骄傲得紧,不容人意见,可能要不了多久,商行尽数归服於我,你少爷的主子地位难保啊。」她用著十分薄情的语气谈述,好似语言当中的那个人根本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会的。」

  [唷!连个丫鬟口气也忒大。」管令荑夸张啧声,眯眼道:「你认为我一个妇道人家没有那种能力?」胆敢看轻她,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不是。」结福坚定道:「少爷是少爷,不会变的。]

  管令荑一怔,随即灵敏地笑出声音:「呵呵……你的意思是,就算他穷困潦倒,你还是会认他做少爷?」

  [是。」结福认真地回答,仿佛是一种承诺。

  [哎呀呀……怎么他会有你这种天真的丫鬟呢?」管令荑歇住笑,怱地板起脸孔,严肃道:「我不是危言耸听,你可得注意你的少爷,管府做的是时常得和官府打交道的买卖,他太傲慢任性,做人不够玲珑,迟早惹来杀身之祸!」

  结福呆瞅著管令荑等著看好戏的冷凉神情,整个人震住,瞪大了眼。

  「……咦?」

  * *

  晨曦微凉。

  虽然雪已融,但毕竟只是初春,残留的清冷徐徐环绕,再一会儿才要散去。

  管心佑在逸安园楼阁上的祠堂里,面向自己祖宗的牌位站立著,其中木色较新的,则是月前才搁放的管老夫人。

  他是最近才初初踏进这里,若非祖母逝世,他根本不记得府里祭祀先人的厅堂在此楼阁。从小,祖母就是他唯一的亲人,她突然的往生,令他错愕且难受,但是,他却没有太多时候哀悼悲伤。

  他身为管家传承人,所要担负的责任猛烈地鲜明起来,为此,祖母在他孩提时候就替他聘请师傅教导,如今所学一切将要真正致用,仓卒得丝毫没有练习和喘息的机会。

  他会做好,也必须做好:他不容许自己失败。

  香烟袅袅,他睇视著桌面摆放的薰炉素果,感觉祠堂打扫得很好。不论他何时来,总是弥漫一股令人舒服的净洁和脱俗的氛围。

  望望外头的天色,他移步离开楼阁,回到自己起居的颖明园。

  远远地,就见他的丫鬟已在房外站著。

  有时他想一个人静静,就算不晓得他去哪里,什么时候归来,她仍旧会在那里等候,直到他因为需要而唤她。

  她之於他,如同园内的树石草木,他不曾给予太多注意。

  倒是其他婢女,趁机来到他的面前说些小话。道结福前些日子好几晚都不在府里过夜,也不知去了哪儿。

  他对她在外头和谁又做些什么苟且之事,并不是太在乎,毕竟她只是没有份量的奴才。不过要是因此而带出坏名声或麻烦,他是绝对不允的。

  虽然她日常活儿尽善本份,毫无地方看出怪异,他还是训诫了她几句,她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一贯地垂首低应。

  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少爷。」她见他便开口轻唤。

  「嗯。」他随意地应声。

  她侧身替他开门,两人一同进入房内。

  「晚点有贵客要来,我要亲自迎接。」他简单地三言两语。

  「结福知道了。」她能够领会。

  从柜子里取出前阵子才做好的新衣裳,她询问著:

  「黄色的好吗?」

  通常,他都会看一眼,然後允许她更衣。不过今次,他却慎重地睇著衣衫考虑,才道:「蓝色的。」

  是什么客人呢?结福不由自主地想著。替他换上淡蓝色的袍子,素面的锦织细致,仅在领袖边绣有简单典雅的纹路,穿在管心佑身上,不是衣袍衬他,而是他将那高贵明显托出。

  半弯著腰,将他随身的那枚玉佩妥妥系好。她清楚知晓他的一切喜好。

  移动位置,站在他坐落的身後,她将他束发的发带解开,重新梳头。他的发如丝成瀑,经由她的指间徐徐流泄,遗留心悸的柔软。

  梳齿分缯,每当此悄静时刻,她总有种特别靠近他的感觉。

  不觉带著极浅的微笑,她的手巧,不一会儿功夫,网巾约发,顶冠戴头,已帮他好好地打扮正式。

  [……重梳一次。」他望著镜面,这般道。

  结福怔了怔,他第一次这么说。

  [是。」很快地将刚才整理好的冠发放下,重新梳起。

  [重梳。」梳好後,他仍是这么说道。

  这次,她依旧重复动作,更加细心专注。直到第三回,他才好不容易满意了。

  [可以了。」他起身,直接往外走去。

  她松口气,小步地跟上他。

  [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去厨房帮忙。等会儿客人就来了,你把点心茶水送到东厢的偏厅。」

  [结福知道了。」她应著,依言前往南侧的厨房。

  尚未到达,就听见有些许争执声传来。

  「喂喂喂,这是什么东西?咱们小姐金枝玉叶,可是不吃这种东西的。你们动作也太慢了,等会儿小姐进门喝不到热茶,那可要唯谁是问?]

  一个没有听过的女声吆暍著,结福望去,就见春桃夏菊等人忙著煮茶水蒸糕点,而在旁说话的那年轻女子则未曾见过。

  「快些、快些!咱小姐可不受你们轻待的!」尖声催促著。

  只看她又指指点点几句,才总算愿意栘步离开。

  「春桃,你瞧瞧,这文小姐的婢女也太过放肆了,也不想想来者是客,倒以为自己成了主子啊。」夏菊不满地嘀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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