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成了大夜班不变的“风景”。而唯一的色彩,可能只有另一会计羽茵身上多变的服饰和经理大人胸前那条随着情绪改变配戴的领带了吧。
羽茵背上小包包,快步的走到郁晨身边,还亲昵的用手圈住她的臂膀一同进入电梯。
“怕我跑了?”郁晨好笑的睨她一眼。
“嘿嘿——”羽茵困窘的抬手顺了顺发。
“我就搞不懂,你们玩你们的,干嘛非拖我下水不可?”郁晨盯住对镜整装的身影。
羽茵从镜里回眸。“你不知道吗?是段兆阳他们讲的,说你一直冷冰冰的,进公司那么久也少见你跟他们笑笑,他们还有人看到你会怕耶!夸不夸张?所以早就一直想找机会邀我们一起出去玩玩,熟了以后,大家上班也有趣多了嘛,对不对?”
“当我花痴啊?无缘无故一见人就笑!”郁晨轻哼了声,拿出面纸,对着镜子抹掉唇上的胭脂。
慕郁晨讨厌化妆,任何彩妆一上了脸,她不但不觉美丽,相反的,只觉肮脏。
一开始她总是素着一张脸来上班,在柜台投射灯的照明下,和身旁的人一相较起来,套句经理的话:简直苍白得像鬼。
为了顺应公司的要求,又不愿牺牲太大,和经理几番讨价还价后,终于达成了只擦口红的协议。
顽皮的郁晨为了强调她的“配合度”,经常故意选用大红大紫的高彩度口红,原本只是故意吓人的玩笑,殊不知她天生不描而翠的柳叶眉和斜飞双鬓的丹凤眼,经这色彩鲜明的菱形嘴一挑色后,整个五官不仅立体鲜活了起来,更在她一旋身、一凝眸、长发甩动的波纹里,晕染出一片妖冶蛊惑的清冷魅力。
小小一支唇膏,在她身上的效果简直令人惊奇。
尽管,她自己并不知道。
但也唯有如此,她才能常保淡然的表情,偶尔一丝嘲讽的微笑挂上唇角,也是一副旁观者般不相干的了然。而这一切,更增加了她淡漠的吸引力。
只有熟识她的人才会明白,慕郁晨是标准的外冷内热型人物。别看她一副不太甩人的冷漠相,真有事拜托她,她却又是心肠最软、最好讲话的“烂好人”。
这也是为什么羽茵可以在今天早晨挽着她一起走出电梯的原因。
“嗨!你们来了,等好久。”小琪眼尖,手挥起来就朝着她们大喊。
一群等在楼下走廊边的同事,也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
“不好意思,因为会计要交接,所以每次都要比较晚才能走人。”羽茵拉着郁晨,一脸歉然的微笑。
慕郁晨看看同事,女孩们都已换上自己带来的便服,一个个像展翅欲飞的蝴蝶,炫目的青春光采在周身流转,一点儿都看不出刚才上过八小时夜班的疲态。哎!年轻真是好啊。
反观男孩们则大多仍是白衬衫、黑长裤,混在街头的人潮中,反而有点像跷课的学生集体出游似的,很难令人联想到这是一群经常得躲警察的员工。
“唉,大姐,你总算肯来了,真是难请啊!”阿忠靠过来大声招呼。
“什么话!不这么‘欲拒还迎’的,怎么突显我‘老人家’的尊贵?还有,小兔崽子不懂礼貌,什么大姐?我还大姐大呢!”郁晨嘻皮笑脸故作姿态的轰回去。
“是是!郁晨大姐大!”小陈、阿忠忙不迭配合的哈腰鞠躬。
原本因为彼此的陌生和郁晨惯有的冷淡,这次聚会也不过是拉拢交情的尝试,但在了解到郁晨下班后也能和他们一样轻松随意后,大家的心情不禁更添了出游的兴致和雀跃。
确定好目的地后,一行九人七辆机车,便浩浩荡荡的往市中心出发。
这个城市,郁晨住了七、八年了,每个路口、每个转角,早已在她脑海清晰的存档绘图。机车更是她多年来唯一的交通工具。
不为逞勇斗狠,不是嚣张轻狂,她只是纯粹喜欢极速时全心投入的专注,和强风扑面、吹散胸口郁窒的舒畅。
在一个停红灯的路口,一辆机车冲到慕郁晨身旁停下来,回眸一看,是一路紧跟在后的段兆阳和小陈。
“郁晨,玩命啊?一大早就飙车。”后座的小陈大惊小怪的比手划脚喳呼着,段兆阳则一副挑战的眼神,炯炯的目光烧灼似的定在她脸上。
“嘻!不是要玩吗?先热身热身呀!”说完,抛下一朵甜甜的笑靥,慕郁晨回身捉住绿灯乍亮的一霎那,手一摧油门,旋又飞驰了出去。
“疯子。”小陈喃喃自语着,两手赶紧搭住段兆阳,跟着追了过去。
但不约而同的,慕郁晨甜美的笑靥却在两人的心湖里泛起一圈一圈扩散的涟漪。
段兆阳的爸爸是警察,妈妈是全职的家庭主妇,他有个哥哥,已经成家生子,也是个警察。自小在注重品德的严格家训里长大,赌场的一切,对他不啻是个价值观全然迥异的世界。
但,这个慕郁晨,显然是异类里的异类;身在这样的行业里,却充满了清冷出尘的气质,有着熟练精巧的工作能力,却总带着那种旁观者不相干的眼神。有人私下称她是“冰山美人”,可刚刚那抹轻笑却如此甜蜜娇俏。
非常矛盾的一个人,也引起了他非常的兴趣。
机车在停车场一字排开,呼拥过来的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刚刚惊险的飞车画面。
“郁晨,你也太‘煞’了吧,女孩子很少有人用那种速度骑车的。”老董走过来拍拍她肩膀。他足足高了郁晨两个头,站在一起更显得郁晨身架的娇弱。
“是啊,看不出来你这么狠。”小宋也娇呼着,一手犹兀自拍着胸。
“多狠?一会儿上去就知道我有多蹩脚了。”慕郁晨笑笑带过。
小时候唯一一次学溜冰,不仅在众人面前摔得四脚朝天,惹来好长一段日子的讪笑,屁股还整整痛了三天的悲惨经验,让她想来仍心有余悸。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答应你们来溜冰。”慕郁晨自语着。
“安啦!这么多人教你一个,还怕学不会吗?”小琪忙着给她打定心针。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上了九楼冰宫。
上班、上学的时段,场内空荡荡的,只有小猫两三只随着节奏明快的音乐在冰上飞舞盘旋着,闪烁旋转的七彩灯光,把冰上世界妆点得如梦幻舞台,吸引着一群年轻人迫不及待的换上冰刀,登台秀舞。
这是慕郁晨第一次到冰宫来玩,只觉又刺激又紧张,战战兢兢如拉线木偶般移动僵直的脚步、认真又惊惶的瞳眸、时而传出叠声娇喊的微张小嘴、新奇有趣不停变化的表情,哪还有一丝丝公司大姐大的架势?
段兆阳牵引着微微汗湿的小手,缓步倒退着溜行,深邃的黑瞳专在的锁住身前清灵娟秀的小脸,随着慕郁晨的顾盼神态,时而紧张,时而放松,时而嗔怨,时而洋洋自得的小女儿娇态,一丝一缕的把她最真纯不设防的容颜,刻进心版深处。
这个小女人,或许将是他的新世界里最奇特的收获。段兆阳在心里暗自决定着。
第二章
“喂!郁晨啊?你死哪里去了?连着三天打电话都找不到人!”话筒里传来一阵噼哩啪啦的鬼吼。
慕郁晨把听筒拿离耳朵十秒钟,再夹到另一边的肩头去。“小声点,耳膜都要被你震破了。你干嘛了?火气那么大,又跟你公公吵架?”
一边讲电话,一边仍悠哉的跷高了玉足修剪指甲。听筒的另一端是她从小到大的死党——房纹娟,外号“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