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热水,杜银筝暗暗吞了口口水,淹死已经爬到喉头的馋虫,上前说道:
“大叔,我要四个馒头。”
正在和面团的肥胖厨师鄙夷的瞪了她一眼,耻笑的哼了声。“要馒头?拿银子来买啊!”看她一身破旧污损,不是个佣人就是个穷鬼,竟还敢来觊觎他的馒头。哼!
银子,她愣了一会儿,心中的苦涩蔓延开来。是呵!她都忘了,她身上根本空空如也,别说银两了,连个铜钱都找不着。
见她面有难色,厨子又哼了一声。瞧她那副表情,肯定是没钱。“没钱是吧?没钱还不快滚?”
杜银筝羞得由脸一直红到颈子。
她……她被人给看不起!她还记得娘说过的话,身分卑下是不得已的,但是绝对不要让人瞧不起!
而今她竟落到这个地步……
忍着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她牙一咬,伸手解下颈上的链子。“我……我拿这个换行不行?”
厨子不耐烦的接过来看了看,又掂了掂重量,才故作勉强的收进了口袋。“好吧好吧!不过看起来值不了什么钱,只能换三个。”
“嗯,谢谢你。”小心翼翼的收好用油纸包起的馒头,杜银筝又捧起热水,加快脚步回到房里。
荆御弦静静的坐在桌旁,皱眉阅读着像是信的纸张。
“对不起,耽搁了。”
将水盆放在镜旁,杜银筝将手放入已转为温热的水中要打湿拭脸的布巾,忍不住为那暖热的水温悄悄的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荆御弦并没起身,还是聚精会神的看着那些信。“把你自己打理一下,我们得赶路了。”
原本忙碌着的小手突然停顿了下来,杜银筝呆愣的望着窗外。
他要她去要来热水,难道是为了她吗?她忍不住心中的激动,方才没留下的眼泪差点派上用场。
“……谢谢。”
乖乖的、静静的打理好自己,她转头瞥向他,才发现他全身早已整理得整整齐齐。荆御弦突如其来的待她好,让她有些迟疑,却也高兴得快要飞上天。
对了,该问问他用膳了没。
“那个……你饿了吗?”杜银筝问得有些试探、有些羞怯,但心里更多的是悲伤。
看着她的泪水一直掉,他的耐性也跟着被冲刷掉。
虽然丢脸,但杜银筝也只好吞吞吐吐的说明一切。
荆御弦听罢,眼中闪烁着某种异样的光芒。思索片刻后,他起身下楼;再回来时,杜银筝的链子已经在他手中。
“谢谢你!”她好高兴,甜美的笑靥在未干的娇颜上绽开,犹如含着晨露绽放的荷花,清丽诱人。
看着她戴上项链,宝贝的塞进领口,他的俊脸蒙上一层深思。“你那链子怎么来的?挺别致的。”
细金链及一个古筝金坠子,看得出是精工打造。别说是三个馒头,就算是买下三十笼包子,店家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找零!
“姊姊说这是我爹给我娘的订情物,从小我娘就给我戴上了的……”惊觉到他怨恨着她的娘亲,杜银筝赶紧转移话题,“既然链子拿回来了,我还是把馒头还给那大叔的好。”
她转身要出房,被他拦下。
“你留着吧!他说方才是跟你开玩笑的,那些馒头要送给你。”他没撒谎。那厨子一见到他,马上就陪着笑,说出了这些话来。
杜银筝应了声,心口泛甜。只是她还是不懂,为什么他会突然对她好?
是因为有一点怜悯她吗?她已经不敢奢求他把她放在心里了。
虽然她已经是那么的、那么的喜欢他……
第八章
风尘仆仆的回到京城,正是除夕前两天。
“下雪了!”
和荆御弦站在平王府宅邸前,杜银筝高兴的伸手去捧突然飘下的雪花,脸上的笑容暂时拂去了这一路上总是盘据在她眉间的悒色。
自从替她拿回链子之后,他的态度显然已经没有那么冷酷了。也许是气消了吧!她不知道原因,不过为他转变的态度感到快乐。两人的距离也就拉近了些,不再那么疏远冷淡。
虽然,她还是他的奴婢,一辈子都是。
“进屋去。”
抛下一句命令,荆御弦自顾自的进了大门,那傲然的贵气让杜银筝差点又看傻了眼。
没多说什么,她加快脚步跟上他,静静的跟在他身后,当个称职的奴婢。
步至中庭,一个看起来像是管家的中年男子匆匆的迎上来。”奴才恭迎王爷回府,王爷这一路可平安?”
“还好。”荆御弦叹口气,揉着眉心。“有什么事就直说。”
嗄?只是问个平安他就知道有事情?
“是……是绛心格格她……”管家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
绛心格格?刁蛮鬼?一旁的杜银筝偏着头,水亮的大眼滴溜溜的转着,好奇之色全不掩饰。
“那么,王爷打算怎么打发格格?”
管家刘明不是没瞧见王爷身边陌生的美丽女孩,但是王爷没有吩咐,他不好多说什么。
“我自有打算。”吐了口长气,荆御弦终于瞥向杜银筝。“刘叔,你先带她到静心楼,叫人找些替换的衣裳给她。”
他的态度清楚的表明了不要银筝和绛心格格见面。
“是。”跟了王爷好些年,刘明多少也清楚主子的心思。“姑娘,请随我来。”
依依不舍的看了他一眼,杜银筝落寞的跟在管家后头。
才刚拾级上了迥廊,一个惊天动地的奔跑声就进了杜银筝耳中,下一刻,一具身躯已经压上了来不及闪躲的杜银筝身上。
“哎哟!”
两声娇呼同时响起,在场所有人马上倒抽一口凉气。
好疼呀!杜银筝咬着下唇,为背部的剧痛皱紧了眉头,只差没掉下眼泪来。跌在坚硬的石梯上已经够惨的了。如果身上又压了个人,恐怕连个大男人都很难忍得住痛。
“喂!你搞什么呀?走路也不带眼睛,没见到本格格驾到是不?居然敢故意挡路!”因为有人当肉垫,绛心格格毫发未伤的站起身。瞪着跌在地上起不了身的杜银筝就是一顿骂。“看我要御弦哥哥怎么罚你!”
荆御弦黑着一张脸,快步来到她们面前。
“御弦哥哥,你这丫环是哪里找来的?莽莽撞撞的,挡了我的路也不道歉,应该叫管教丫环的嬷嬷好好的再训练她以下。”
绛心格格喋喋不休的说着,伸手就要勾上荆御弦的臂膀,没想到却扑了个空,只抱了满怀空气,以及嫉妒吃味的看着他默默拉起了那个娇弱得像风一吹就会倒的美人儿。
看来有人要来和她抢她的御弦哥哥了。
“御弦哥哥,她是谁呀?好面生。”这回她终于勾上了他的手臂。她不客气的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不干你的事。”荆御弦锁着眉,看着满脸苍白及微冒冷汗的杜银筝让刘叔及另一名丫环缓缓搀走。
这个女人太危险了!该给她一个下马威,树立她绛心格格的地位才行。
“你怎么这么见外呀?御弦哥哥,我不是你未来的福晋吗?”
福晋!?杜银筝的步伐稍停了停,随即又迈开步子走去,只是脚步看起来更虚浮、益加摇摇欲坠。
她好想听听荆御弦的回答,可是他们的距离已经远得让她听不清他们的谈话。
好不容易稍稍开朗的杜银筝又缩回了闭塞的角落,拒绝多做无谓的自我安慰与想像。
他们的距离瞬间又拉了开来,已经远得让她不敢再听到更多有关他的事。
“唉!好痛……”趴在床榻上的杜银筝在丫环海棠的照料下哀叫连连。“海棠,我的肋骨会不会断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