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雪暗暗叹息,这么多钱,她的确是没办法帮得上忙的,母亲是会有点钱,但绝不可能借给她,母亲一定恨死天威了,她该——怎样办?
“他呢?我是说天威!”耐雪忽然想起来。
“他冲出大门就走了,”于文泰摊开双手。“楼下的阿发追着他去,差点被他打一拳,不过——阿发说看他走的方向是前面巷子的酒吧,阿发他们已经去找他了!”
。酒吧?!天威喝酒的?”耐雪大吃一惊。
“每个人心里不舒服、不愉快的时候,喝酒的确是一种忘掉—切的好办法!”于文泰说。
“我去找他!”耐雪想也不想的往外走。
“大嫂——”
耐雪不理会于文泰阻止的呼唤,半跑地匆匆经过客厅,走出大门,在下楼的时候,她听见于文泰追来的脚步声。她想,无论如何要把天威找回来,喝酒不是解决的办法,该面对现实,对吗?
酒吧就在前面一条巷子,五分钟就走过去了。
阿发无可奈何地在酒吧门外张望,他一定被天威赶出来的,一看见于文泰和耐雪,又是埋怨又是放心了。
“阿泰,怎么现在才来?我的腿都快等断了!”阿发说,“老大的一拳差点把我鼻子打断!”
“他还在里面?”于文泰问。
“是啊!一个人在喝闷酒,谁也不理,”阿发又比划又说,“一个妞儿不识好歹的走过去陪他,被他一掌推开一丈多远,骇得那妞儿哭都忘了,坐在地上发呆!”
耐雪看于文泰一眼,推开那装饰得富丽堂皇的门。
酒吧里的昏暗,烟雾迷漫比赌场还厉害,刚进去时什么也看不清,只听见一阵阵掺杂着洋泾兵英文的笑声,几秒钟之后,开始看见那些打情骂俏的酒吧女,几个外国人,奇怪的是中国人也很多。
“在那儿!”于文泰朝角落里的卡座指一指。
耐雪看见了孤独的天威,他坐在那儿望着一个空酒杯发呆,那样子好像已经喝了不少酒。她匆忙穿过那些莺莺燕燕,站在天威的面前。
“滚开!”天威头也不抬地低喝,他一定以为又是来纠缠的酒吧女。
“老大,是我们,我和大嫂!”于文泰沉着声音。
天威皱皱眉头,脸色益发青白得可怕。
“谁让你们来?回去!”他还是不抬头。“于文泰,你竟敢带耐雪来这种地方?”
“别误会,天威!”于文泰苦着脸。“大嫂一定要来!”
“天威,跟我回去,好不好?”耐雪柔着声音。
“你回去,你别管我!”天威用力扫开桌上的玻璃杯,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
也许这种醉了的客人打破杯子是常事,居然没有人注意他们这一角。
“我要你一起回去,天威!”耐雪无比坚定地。“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回去好好商量才是办法!”
天威霍然抬头,发赤红火焰的眸子盯在耐雪脸上,然后,他转头问于文泰。
“你做的好事!”他冷着声音。
“天威,别怪阿泰,我逼他讲的,”耐雪立刻说。
“滚,你们一起滚,”天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是酒气上涌,或是愤怒。“我不要看见你们!”
于文泰皱着眉,突然说:“天威,你不是我对手!”
耐雪一震,对手?做什么?打架?于文泰怎能打天威?天威分明是醉了。她正想劝阻,天威却站起来。
“你要不要试试?”天威的样子像一只要战斗的公鸡。
“你从来不是我的对手,你忘了?”于文泰笑。
“你这蠢猪!”天威一拳挥出。
耐雪惊叫一声,于文泰却用手挡住了,他那高大壮健的身体挺立有如小山。
“要较量就出去,这儿地方太小,”于文泰说。这似乎是什么武侠小说或电影里的话。“你敢不敢跟我来!”
天威盯着于文泰一阵,摇摇晃晃地往外走,他是醉了,醉得分辨不出对方的意图。
于文泰迅速扔了一些钱在桌子上,酒吧里的人知道他们是什么人马,甚至没计较钱够不够。
出到酒吧外面,清新空气一吹,天威立刻清醒了一些,也在这个时候,扶住站在那儿的阿发大吐特吐起来。待他吐完,于文泰不由分说地把他扶在肩上,做个手势,阿发和耐雪跟在他后面回去。
天威的醉态不便让赌客们看到,他们由后面进去,这后门甚是秘密,连耐雪都从不知道,原来在他们卧室里的衣柜竟另有乾坤。当时她也意会到,这门必定是预备在有意外之时用的,她沉默着不问。
于文泰把天威放在床上,呕吐过后脸色苍白得吓人,他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大嫂,交给你了!”于文泰透一口气。
“谢谢你,阿泰!”耐雪点点头。她知道于文泰这义气的男孩子对天威有一种特殊的兄弟感情。
“小事!”他摇摇头,察看了一下那秘密门户是否关妥了,才退出去。“等会儿我叫他们把晚餐送进来!”
耐雪到浴室里拿了一条湿毛巾,轻轻地替天威洗了一把脸,又替他脱掉鞋子,正想把手巾送回浴室,突然发现天威正睁着眼睛沉默地望着她,那眼光深沉复杂得令她完全不能了解。
“你——不休息一下,天威!”她有着莫名的窘迫。
“过来!”天威指指床沿。“坐下来我问你话!”
耐雪顺从地坐过来,当她了解天威的压力和困境时,她更全心全意地对他。
“你——问吧!”她垂着眼帘。
“还痛吗?”他用手轻轻摸一下她的脸。
她心中一阵翻涌,眼泪缓缓地流了下来。被掌掴的脸早已不痛,心中那一丝隐约伤痕也被天威这句关怀和蛮有感情的话医好了,天威到底对她是有情的,他那样刚硬冷漠的男孩,也说了这么一句话,多难得啊!
“天威——”她呜咽着。
“我脾气坏,没有节制。”天威摇摇头,听得出他声音中有太多悔意。“我不该打你!”
“我——没有怪你,”她吸吸鼻子。“真的,我现在只担心你的事!”
“难不倒我傅天威的!”他眸中光芒一闪。“这个场面也撑持不起,我就别在台北混了!”
“你可以不做这一行的!”她趁机劝他。
“你不懂,我是只有这条路可走,”他叹一口气。第一次天威表露了他的内心,是因为她的善良、真挚?或是他的内疚?“军校通缉我,我家又没钱没势,还欠了一大笔债,我急于想赚一大笔钱,只有捞这偏门玩意儿!”
“欠债的不是你,而且回军校自首、悔改,责罚怕也不会太重。”耐雪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若天威走上正路,那简直是太好、太完美的事了。“你应该把眼光看远一点,这一行即使真让你在短时间里赚了一大笔,这一辈子怕就得赔下去了!”
“哪有这么严重?”他微笑一下。“军校我是绝不回去了,因为——你知道吗?我是为林文莲而去军校的,再回军校对我无意义,反而令我痛苦。”
“但生命是你的,前途是你的,让一个女孩子来左右你,岂不太傻?”耐雪柔声说。
“傻——也做了,由它去吧!”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耐雪,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对我这么好,林文莲也没有,我——我答应你,当我赚了一大笔钱,还了家里的债之后,我一定永远脱离这个圈子!”
“真的?!”她惊喜交集,他这么做是全为了她,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