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疑问,”心馨在床前的圆垫上坐下来,皱着眉,皱着鼻子,整张漂亮又可爱的脸皱成小哈巴狗似的。“你说我爸爸会不会有女朋友?”
“刘哲风医生?”秦康好意外,他绝没想到心馨会这么问。“你希望他有女朋友?”
“他若有女朋友,我就——气死!”心馨稚气地说。
“这也说不定哦!”秦康故意逗她,“他英俊。又富有,又有事业,又有名气,刘哲凡大医生,有女孩子追他并不出奇啊!”
“你是说——有女人会追他?”心馨的小脸儿变黑了。
“我是说——”秦康知道玩笑不能开得不过分,心馨是个死心眼的固执女孩子。“他不会主动找女朋友,他是十足事业型男人。”
“真话?”心馨立刻开朗了,“不骗我?”
“什么时候骗过你?”秦康伸手摸摸地的头发,“怎么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麦正伦来电话说八点半来。”心馨嘟一嘟嘴。
“麦正伦,你怎能亘呼名字?”秦康夸张地说,“他就快是你的继父了。”
“我才不要什么继父!”心馨不高兴地扔开了把计算尺。“我不听你胡说!”
“不听就找秦恺去,叫他讲些化学公式给你听。”秦康开玩笑,“你们俩倒是两小无猜的一对。”
“对什么?”心馨跳起来要打他,“只有你才是风流鬼!”
他一把接住了她的拳头,把她拉到面前。
“我不风流你嫁给我?”他笑着。那是十足恶作剧的笑容,他知道小女孩都不喜欢听嫁不嫁的。
“你不知羞!”她挣扎着脱出他的掌握,小脸儿涨得通红。“你这么老,谁嫁给你!”
“老!”他不以为意地笑着,只有小女孩才会觉得二十六岁“老”,事实上,这正是黄金年华呢!“好吧!秦恺不老,二十一,正配你——”
“死秦康!”她不依地顿顿脚,转身奔出卧室,背后传来一阵又一阵秦康得意的笑声。
奔出客厅,看见秦恺正冷冷地望着她,想着秦康说她正配秦恺的话,脸儿更红,一言不发冲出大门,奔着回家。
秦康真可恶,专门捉弄人,总有一天她会想办法报复,要他在女朋友面前出洋相!她想。
刚在家中坐定,门外响起了熟悉的汽车声,她奔到窗口,看见母亲浣思停好她浅香槟色的BMW汽车,正大步走进来。
“妈——”心馨在浣思面前更像个孩子。
“什么事?你看来好兴奋,数学及格了?”浣思微笑。
四十岁的浣思风度好,修养好,不能说是什么绝色美人,却也相当漂亮,尤其那股成熟的风韵,十分动人,她看来顶多三十岁,就像心馨的姐姐。
“数学还是不及格,”秦康稚气地笑,“麦叔叔说八点半来。”
“是吗?”浣思朝卧室走。她依然保持着苗条身材,又十分讲究衣著,看背影,她就更年轻了。“心宁呢,有没有来信?”
“没有。”心馨追着浣思进去,“你猜姐姐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所以她设有时间写信?”
“也许吧!”浣思不是个严厉的母亲。“下次去信问问她,叫她放假带回来看看。”
“多妙!”心馨又皱鼻子又在笑,“以前我一直以为她喜欢秦康呢!”
浣思一面换衣眼一面和心馨聊天,母女俩很亲热,也坦白得无话不谈。
“秦康!他怎么会喜欢你们小女孩,他的女朋友论打计,单是空中小姐就有几个。”浣思笑。和女儿讲话,她是不顾忌什么的。
“空中小姐有什么稀奇!”心馨很自然地噘嘴,“请我做也不做!”
“那么大的口气?”浣思换好便装,挽着心馨出去。“空中小姐有什么不好?”
”我不喜欢。”心馨还是摇头。
“因为她们是秦康的女朋友吗?”浣思开玩笑。
“胡扯,妈妈你——”心馨不依地,脸红了。
“好了,去看看四姐的晚餐预备好没有,吃完饭我要出去。”浣思推着女儿。
“出去,和麦——叔叔?”心馨背着浣思皱眉。
“一个晋乐会,”浣思不置可否,“十点半可以回来。”
心馨沉默了两秒钟,大步走进饭厅。
她的日子永远是这么平淡的,除了平淡,她还寂寞。她身边虽有亲人、朋友、同学,然而,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私生活,不是她能参加的,她只能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有时,连个谈话的对象都没有。
心宁离开家,寄宿外地的学校可会好一点?或者——她也该离开家住到远远的学校去?
四姐正忙着把饭菜搬去饭厅,心馨想去帮忙,一眼看见厨房外的人影,秦恺,他站在他家后院做什么,他也是个寂寞的人,只是——他们之间无法沟通,说不出什么原因,或者——个性相差太大吧!
心馨捧起一盘好香的咖哩鸡,窗外不远处的秦恺转过头采,在暮色中,他的阴冷变得奇异的吸引人,心馨本来完全没有出去的意思,却莫名其妙得放下咖哩鸡,推开后门朝他走去。
“你在做什么!秦恺。”她问。他们虽然也是邻居,他还是秦康的弟弟,她和他却显得生疏和客气。
“不做什么!”他眼光停在她脸上,阴沉却善良。他的声音是硬硬的,不带任何感情。
“你知道吗?”心馨望着他,很真纯地说,“你很适合在这个光线底下,你看起来很有性格。”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性格。”他动也不动。
“我说的不是普通性格,”地抓抓头发,解释困难,“譬如风格,还有,反正应该是特别的。”
“我很特别?”他反问。他总是不多说话的,今天有点例外。
“你自己不知道吗?”心馨笑了,”你跟很多人都不同,使人——高不可攀。”
“我想——你错了!”他似乎有点尴尬。和奏康同样的一张漂亮脸孔,神情、气质相差何其大?“我很普通,也很平凡,一点也不高。”
“我的感觉是这样,”心馨坦白地说,“我觉得你随时都可能骂我一顿,把我赶走。”
“真是这样?”秦恺笑了,笑得十分漂亮。“那我岂不是很可怕?”
“不过我也不怕你,”心馨咬着唇,歪着头,“谁对我凶,我也以凶还他。”
“很——有趣!”他说。眨眨眼,他缓缓移开视线。
“有趣?三个月之后说不定我跟你是同学了。”她不服气,“就怕数学考不及格。”
“哥哥——不是在教你?”他又看她一眼,有点生涩。
“秦康啊!”心馨不满地擦擦鼻子,“他总有约会,要不然就要赶画什么工程图,说是要教我,从来没教过。”
“这样——”秦恺把双手放进浅蓝色牛仔裤口袋里,考虑又犹豫了好一阵,“如果你愿意,我——也能教你。”
“你?”心馨意外得睁大眼睛,苹果般的脸上满是不能置信。“真的?你肯教我?”
“是——”秦恺似乎努力在抑止那份紧张和兴奋,他兴奋吗?“我的数学一直不错。”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有空教我?”心馨忘形地捉住他的手臂,不停地摇晃。“今晚可以吗?”
“可以!”他的手一阵控制不住的轻颤,她已放开他。“你随时可以来。”
“太棒了!”心馨高兴得跳起来。“有人教我数学,我就有把握考上台大,我只是数学不行。”
他沉默着,脸上的阴沉渐渐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