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海潮是女的?”兰翩低呼。她心里想着,这又印证了他的确是海潮兄长的事实。
“我当然知道,我看着她长大的。”萨亦理所当然地回应。
“南宫府千金?”听他这么一说,谷陡然触动记忆。“你指的可是六年前,遭遇不明原因灭门之祸的江南南宫府?”那件牵连一百多条人命的案子曾经轰动一时,南宫府一夕倾灭,逃过死劫的惟有年仅六岁的小千金,南宫柔云。
“正是。”
“没想到海潮的来头这么大。”这是收留这个小乞儿时始料未及的。谷轻叹,如果不是灭门之祸,那个爱吃爱玩爱吵闹的小家伙,应该会是个知书达理的豪门大小姐,整日绣绣花、养养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
想到这里,谷已然确切地明白,萨亦究竟想要和他商讨什么事了。
“我希望海潮能认祖归宗,不知你意下如何?”言归正传,知道海潮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头,萨亦决然而直接地说道。
“如果海潮愿意的话,我没有意见。”谷爽快地一口答应。
“等一等。”兰翩轻喊道。“总得要先把海潮找来,讲个明白吧。”
“我让人送海潮过来。”萨亦拉铃唤人。
半晌之后,铁总管恭恭敬敬地将海潮送到。这个小家伙直到踏入了书房,还不知道改变一生的事儿正在酝酿着,只是握着一根烤鸡腿,愉快地边走边吃。
“主子,你们找我啊?”海潮嘴里塞满食物,语音含糊地说着。“你们谈正事,找我来干么呢?我还有一叠四色果点还没尝到味道呢。”
“海潮,过来一下。”兰翩拿起锦盒里的另一只耳饰,扣到海潮耳上的那一只,果然紧密相合,毫无缝隙。
无庸置疑的,海潮的确是萨亦找寻的南宫家千金。
海潮挣扎着。“兰翩姐姐,你做什么?我讨厌人家注意到我的耳饰!”
“海潮,仔细瞧瞧,这只耳饰和你的是成双的,你是这位萨爷找寻的人呢。”兰翩愉快也郑重地告知海潮。
“萨爷找寻的人?他要找什么人?”海潮十分怀疑。
在萨亦的应允之下,兰翩缓缓地将方才他们的谈话告诉海潮,听得海潮惊疑不定,过多的讶异使他没有去留意到“南宫家千金”所代表的性别意义。
“萨爷是……我的大哥?”听毕之后,海潮将信将疑地转过头去,努力地看着萨亦,想从他俊朗的模样中看出一丝丝往日的记忆。“怪不得我刚看到他的时候,总觉得有种亲切感,不觉得他可怕。”
“海潮,过来。”萨亦唤着海潮,待海潮靠近他的时候,他粗糙的大掌抚着那细致的脸部肌肤,低喃地说道。“都过六年了,当时你还小,真的还依稀记得我吗?”
“记得的,我记得这种感觉。”那指尖摩挲着脸的触感,海潮似乎还抓得住一些记忆。海潮闭着双眸感受着,再睁开眼,眸中尽是欣喜的神采。“原来,我不是没爹没娘的小乞儿,我是有亲人的,我也有家!”
“海潮,萨爷是希望你能留下来认祖归宗。”看着海潮欣喜若狂的神情,兰翩也很替她高兴。她柔声地问着:“愿意吗?”
“主子的意思呢?”因为和谷感情极佳,所以海潮也不忘徵询他的意见。
“只要你愿意,什么都可以。”谷慨然地承诺着。
“那太好了,我要留下!”海潮回头缠着萨亦,充满了许许多多的疑惑。“大哥,告诉我,我们的爹娘是怎么样的人,还有,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看着海潮孩子心性,很快就投入和萨亦的对话之中,浑然忘却了他们,兰翩替海潮感到高兴,却也有些伤感。她知道,海潮找到了自己的家,意味着他们从此就要分道扬镳了,因而感到一阵阵的不舍。
“爷,我带你们出去吧。”这时,铁总管突然出现,对他们低声说道。“萨爷与南宫小姐多年未见,一定有许多话要讲,恐怕没有时间招呼二位了。”
此言一出,谷与兰翩便知道忠心为主的他,是委婉地在下逐客令。
“劳烦你带路。”他们都是知情识趣之人,就算再不舍海潮,也只好离开。
当他们静静地退出书房之后,兰翩忽然掩嘴轻呼。“对了,我都还没好好地告诉海潮,她其实是个姑娘的事实呢,怎么办?”海潮会不会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过完一辈子?
“这点不劳姑娘费心。”铁总管面无表情地说道,加快了脚步。“有萨爷在,定能让南宫小姐转回以前的性子的。”
“可是……”做事从不半途而废的兰翩犹豫着,没办妥这件事,总觉得心里不安。
“兰翩,你不是很想带红珊离开吗?”谷转移她的注意力。“方才萨爷不是说过,那些被拐来的少女可以让我们带走吗?”
“可是海潮……”那个承诺本来是可以让兰翩愉快安心的,但此时她却因为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要丢下海潮不管,而无法为此感到高兴。
“海潮的事,从今以后就交给萨爷负责了。”牵起兰翩的柔苋,谷坚定地往外走去。比起海潮,红珊才是兰翩眼下的一个大问题。“先去解决红珊和那些少女的事情吧。你远迢迢地追到这里来,不就是要寻找她们吗?可别前功尽弃了!”
兰翩听他的话说得有理,也只好乖乖地别了海潮,随他离开。
第十章
在谷的帮助之下,兰翩很快地便找到红珊。
她正在一座石砌的凉亭里闲坐着,兰翩远远瞧见了她,便快步上前去。谷没有在一旁作陪,反而在不远处静待,让她们促膝详谈。
“红珊,我来带你走了。”兰翩轻轻落座,以安抚哄慰的口吻说道。
“走?走去哪里?”红珊冷哼着,翻了个白眼。
“我们离开这里。”兰翩小心地降低姿态。为了怕红珊困窘,她善意地略之不提她被孟仁拐骗的往事。“我曾经答应过会好好照顾你,现在可以救你解脱被禁锢的生活,我总算可以安下一颗心。”
“禁锢?谁告诉你我被禁锢了?”红珊讥诮的口气,让兰翩一呆。“就算真是那样,那也是我自愿的。”
“自愿?”她傻傻地重复,痴茫的神情像是坠入五里雾中。
这是怎么回事?!红珊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冷淡陌生?她自愿被禁锢?这怎么可能?
“你要我说多少遍才明白?我已经不稀罕你的照顾了。”红珊不耐地说道。“老实告诉你吧,当我发现孟仁并不是真的要娶我,只是想把我献给另一个男人的时候,我根本不害怕,反而还很期待这种被豢养的生活哩。”
“期待?”她仿佛化身成鹦鹉,只会撷取重点字眼复诵着。
“是啊,所以我不再是你想象中的小可怜,只会哭着等你来救。”她睨了兰翩怔仲出神的表情一眼,很是厌烦。“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当惯救难英雄的兰姐。”
兰翩呆傻地听着,直到此刻,终于发现红珊的态度比她当初离去时的恶言讽刺更恶劣了。
这之中,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为什么红珊的话语让她觉得好陌生?她是在讥讽她吗?
兰翩的身形晃了晃,忽然想起孟仁对她说过的话——“据我所知,红珊可是一直向往着、富裕生活,就算因此而被男人当成是宠物般地豢养,那也无所谓。”
“怎么会自甘被人豢养呢?”她讷讷地低语着。“人要活得有尊严,就算再困苦,也要自食其力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