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们俩的鞋儿会放在一起?海潮心眼儿机灵,脑子一转随即意会。
“啐!”他有些不满地低嚷着。“连兰翩姐姐都被你拐上手了,算你厉害!”
海潮心里其实是有些不平的。兰翩姐姐本来不是他的吗?他海潮好不容易才遇上一个对自己比对主子更殷切的姑娘家,这才沾沾自喜地以为艳福已至,没想到却让主子给捷足先登了,真是可恶!
这时,店小二急匆匆地跑来。二这位客倌,你们不是说今儿个要退房、启程赶路吗?”若果如此,也该办理退房了吧?
海潮想起那并排着的丝履,以及那垂下纱幔、毫无动静的床榻。这会儿都快到午时了,就算他们起身梳洗、用膳退房,大半天也都过去了,还赶什么路?
思及此,海潮遂意兴阑珊地对店家说道:“再延一日吧,看来今儿个是走不了了。”
“是。”
送走了店家,海潮曲肱向后。虽然心中不平,但想起主子正累着,暂时也无暇管他,不禁心情转佳,悠哉悠哉地回房睡回笼觉去也。
中原的西南边陲,与邻近数国的交界处,是一处三不管地带。
从前,凶狠的盗匪在此横行,劫掠商队、杀人放火之事层出不穷,是世上最最可怕的地方之一,是以这里虽然是邻国通往中土的交通枢纽,各国却都莫敢驻官管辖,就任地霸们在此日日上演着腥风血雨的残虐戏码。
近几年,这里的权势生态有了极大的转变,威风一时的地霸们被一一削去威势,所有分化的权力全被一个男人统一。
这个男人,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有人晓得他的过去,人们只知道他叫作萨亦。
他的发迹十分传奇,从一开始的势单力孤,渐渐杀出他的势力。初始,横行的地霸都对他嗤之以鼻,但是当这些行事残暴的人们纷纷丧魂在他手下,无形之中,萨亦的存在便更加令人胆寒心颤。
曾经犯过他的人,都一一被他收拾了,仅剩一些人还苟延残喘着。这些曾经杀人如麻的恶徒为了讨寻活命的机会,无不竭尽所能地讨好他。
“唐沃见过萨爷。”
燠热的午后,一个幸存却腼颜求活的男人前来萨府拜见萨亦。他汗涔涔地俯下头,态度恭敬得近乎恐惧,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
“嗯。”低沈得像是兽类呜呜的嗓音,在窒人的沈默中缓缓响起。
几乎没有人敢直视那个男人。他是个枭雄,手起刀落便结束一条生命,神情自然也是严酷的。他的五官,像是被利斧劈开的岩石,每一道线条都是冷硬绝然,眼神别有如冰凿,寒冷而莫测高深,浑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息。
“带这么多人来,是想做什么?”他的黑眸随便一扫,已有几个随行的人瑟瑟发抖。
“唐沃寻了好些美女,特地将她们献给萨爷。”他恭恭敬敬地说着,因为别有用心,所以心脏跳得格外猛烈。
美人计,是他讨好萨亦的方式。他派遣了手下到各处搜寻美人儿,加以悉心妆扮,进贡给萨亦,期望能从他手里换回一条命。
只是,他的手下却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谷。此人主掌情报的流通,并不比萨亦好惹;相反的,如果弄不好,让他把派人拐带少女的事情公诸于世,他将会变得更难缠。
谷的本事太高强,唐沃没有能力解决掉他,便把主意打到萨亦身上。要是能借萨亦之手,把谷处理掉,那他可就省事多了……
“献女人给我?你想求什么?”迂回不是萨亦的本性,一针见血才是他独到之处,他的眸仁藏着逼人的犀利光芒,就像要刺穿唐沃的罩门。
“不敢求萨爷。”他忍气吞声,却暗恨在心。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在一群美丽少女之中,有个伤重的男人被担架抬着。“这个半死不活的男人,也是要献给我的吗?”他冷哼着。
“不是的。”唐沃见告状的时机来临,连忙说道:“这个人是我的手下,他在为您找寻美人的途中被人所伤,伤他的这人对萨爷大为不敬,所以我特地带他来向你禀报……”
萨亦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你的人,在外头用我的名号招摇撞骗?”
“不敢。”差一点弄巧成拙,唐沃吓得冷汗直流。“只是此人太过嚣张,所以……”
“这个人跟你有什么仇怨?话头兜来转去,无非是要我去寻他的晦气。”萨亦一语戳破了唐沃的居心,将他打好的如意算盘看得分明。
他的剑向来只杀该死之人!倒没打算帮人取走眼中钉的性命。
“不是的,萨爷您误会了。”唐沃咚咚咚地磕着头。如果被萨亦察觉他在扯谎,他的命就真的玩完了。一想到此,唐沃辩解得更加煞有介事。“我真的是因为看不过去有人对萨爷不尊,所以才……”
“所以才冒死进谏,是吧?”萨亦嘲弄地弯起嘴角。他又不是仙,为什么要人人供着他?萨亦完全不信唐沃的说辞,不过看他求得可怜,他倒是可以给他一次机会。“去把这个人请来,我倒是要当面看看他对我如何不敬。”
“是……是。”唐沃叩首应着。“谢谢萨爷、谢谢萨爷。”
“不必谢。”萨亦对他展开一抹毫无热度的笑容。“到时候,如果事情不像是你说得那样,我会再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知道撒谎骗我的下场。”
“谢谢萨爷、谢……”一听到机会二字,唐沃一个劲儿地磕头,直到半晌后才猛然想起:欺骗萨亦的下场,不就是死吗?
他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第九章
自从被孟仁撞破她的伪装之后,兰翩的计谋自然宣告失效,他们一行三人的行踪与目的全曝了光,不方便去追着那些前带上有玄黑星的纹的男人跑。
奇的是,那些男人却也像是离奇失踪似的,不会再见过——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不听你的话,也就不会弄成这现在这样,全无下手之处。”客栈房中,兰翩极端自责地说着。
他们知道整件事若要穷本溯源,得往西南边陲的三不管地带找去。只是事已生变,谷不认为该再贸然前进,究竟下一步要怎么做,得再静观其变。
兰翩已经弄巧成拙过一回,危机全仗谷化解!此时已不敢再妄图躁动,只听凭他的决定。她多少体悟到,自己的确是救人心切,但若要说到救人的技巧与本事,她可是差了谷一大截。
是以虽然心急,但深深服膺谷的她,也只好捺住性子等待。
“事情并非没有下手处,你不必如此自责。”谷安慰她。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成为最亲密的爱侣;两心相依,她的急切,他当然感受得到。
兰翩默然不语,双眉紧蹙。
“烦心的事,交给我就可以了,不许你再为此烦恼。”他揉开了她眉间的结。
趁着这几日的空档,兰翩将过往的一切,包括红珊与她相依为命的种种,都说给他听,他从中听出了兰翩强烈的责任感。
她老是觉得,既然曾经承诺红珊要照顾她,那她咬紧牙关也该做到。知道她的执拗,所以谷没敢劝,但他深深觉得,她加诸在自己身上的责任太重了;红珊再重要,也不该全然拘住她的心力。
坦白说,他希望兰翩有摆脱这个责任的一天,她该给自己喘息的空间,并且让他驻满她的心,而不是要他与别人均分她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