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一次尝到懊恼的滋味,竟是如此地不好受。他早该知道,以兰翩的骄傲,是绝对不会容许让人见到她懊丧失意的一面;而他,正触犯了她的大忌。
但是,她怎能要求他在听到那么过分的事情时,还能保持理智、避不出面?她怎能期望他在察觉到她的悲伤时,能狠着心肠,不现身来安抚她?她那些维持自尊的念头,都是对他的苛求啊!
谷握起了双拳,夜里的寒风逐渐将一度逃失的冷静吹送回他的大脑。他不后悔在无意间倾听了兰翩的过往,这只会让他珍惜她、爱护她的心意变得更加强烈而已。
只是,他得要耗上好大的力气,才能顿住出口己的步伐,不跟上前去。
她的骄傲让她此时此刻面对不了他,而他也不想冒着被她“恨死”的危险,硬逼她面对面。
他会给兰翩时间,让她调整窘怒的心情,但是只在他能忍受的范围之内;然而,他能忍受兰翩逃离他的耐性,其实也不会太多。
谷眯起了双眼,若有所思地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心中五味杂陈。
虽然兰翩很有心要帮助海潮,但试了又试,总有阴错阳差的时候,所以到了最后,海潮还是搞不清楚自己真实的性别,仍旧大剌刺地以男性自居。还是一样地乐天开怀,一样地大力扒饭、大口吃肉,日子过得没有什么变化;就算有,那也是主子和兰翩姐姐的事儿,与他无关。
四方餐桌上,海潮偷眼觑着分坐在他左右的一男一女。
说也奇怪,自从那天兰翩姐姐不晓得要说些什么,却被他全程睡掉之后,隔晨,她跟主子就好像杠上了,气氛很不对劲,他们一度好转的关系,好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主子的保护欲与占有欲似乎更强了,而那双老是引得女人倾心的桃花眼,再也不曾随便乱瞟;要是再有少女看着他咭咭发笑,他亦不为所动,一双炯亮的眼神就只牢系在兰翩姐姐身上。
而兰翩姐姐却像是在赌气似的,对主子一点也不客气,甚至常常避他远远的。
“今天的菜肴真好吃,对吧?”爱讲话的海潮,很努力地想提升用餐气氛,只可惜没有人搭理。
海潮简直欲哭无泪,这种死气沉沉的情况已经持续几天,他都快被问壤了。呜,这是种处罚吗?罚他那天没有专心地听兰翩姐姐说话吗?他保证下回不敢了,拜托谁好心来开口说说话,就当是佐餐的调味品,好吗?
然而,谁都没有意愿出来图个场面,他也只好默默地进食。
直到晚膳用毕过后,谷才悠悠地开口吩咐道:“海潮,去叫店家进来收拾这些碗盘残肴。”
“是。”海潮无精打彩地应着。
兰翩像是什么也没听见,理都不理会的,径自回到下榻的房间去。
谷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所给兰翩的缓冲时间,已经够久了,而他再也忍受不了她继续这样对他不理不睬、不闻不问。
谷其实很清楚,如何行事才能让她不得不再注意到他;而他正打算这么做。
“顺便要他们给我烧一桶热水,我要沐浴净身。”他的眸心升起了诡谲的精光,投射向兰翩的背影,不着痕迹地提高音量。“对了,海潮,等会儿过来替我刷背。”
“替主子刷背?”海潮一愕。这个吩咐倒是新鲜得很,听都没听说过。
“刷背?”已经走到房门口的兰翩,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即转身过来,一脸的不赞同。
“怎么,你有意见吗?”谷好整以暇地望着一阎翩,眼中有着挑惹的意味。
她可对他有反应了!谷的心底掠过了得逞的笑意,俊颜上却瞧不出半分端倪。
自从听见兰翩自述过往之后,这个固执的小女人便再也没有理会过他。被他听去秘密的困窘,使她只顾着保全自己的骄傲与面子,却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爱着兰翩的他,日日夜夜都在渴望着拥她入怀,可她却时时刻刻都在回避他。谷无法忍受冷落,一心只想再度引起她的注意,就算是这种心态像透了思春期未满的少年郎,他也毫不在乎!
他只要兰翩好好地面对他,此时、此刻!
“好好好,我这就去叫店家为主子准备。”海潮兴冲冲地往门外冲。
“慢着,你这么高兴做什么?”就在海潮要与她擦身而过之际,兰翩眼明手快地拉住海潮,怀疑地问着。
“我当然高兴啦,以前主子入浴,可从来都不让我伺候呢。”海潮愉快地说着,像只亟欲讨好主人的小狗狗。“能蒙主子重用,这到底是好事一件嘛。”
兰翩不以为然地掀掀眉。以前都不让海潮伺候沐浴,那为什么现在就改变主意了?兰翩强烈怀疑谷别有用心,他是不是想对海潮出手了?
“海潮,别理他。”她紧张地说道,将海潮揪得死紧。
海潮瞪大双眼,十分惊愕。“可他是主子耶!”
“主子?得了吧!”兰翩一针见血地轻喊着。“平时可没见你对他有多尊敬。”
“是吗?”海潮皱着眉,对她毫不客气的反驳百思不解。“我不是一直都对主子毕恭毕敬、有旨必遵的吗?”
“两位,吵够了没有?”谷环着双臂,悠然地轻笑。看到兰翩否决得那么激烈,他知道他的小小伎俩就要成功了。“我的身子黏答答的,巴不得立即洗个热水澡。海潮,究竟谁才是主子,就该听谁的话,了解吗?”
“完全了解。”海潮甩脱兰翩的箝制,飞快地跑出了房间,衔命而去。
“你休想对海潮不轨!”兰翩誓死不退让地喊着,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谷眼中一闪而逝的诡谲光芒,也全然忘却了之前不想搭理他的冷然。“要刷背是吧?何必劳动海潮,我来帮你不就得了吗?”
她保证,这项工作旦由她接手,他铁定不会失望,因为她会狠狠地为他刷掉一层皮,痛惩他的色心!
谷俊朗的面容扬起了一丝计谋得逞的笑意。“既然你自告奋勇,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有劳你了,兰翩姑娘。”
第六章
一直等到足以容纳两人入座的大型浴盆被抬进谷的房问,一桶接一桶烧热的清水注满了那巨大容器之后,满室袅袅轻烟,兰翩才赫然发觉,她为自己揽了一个什么样的麻烦。
刚才为了保护海潮的清白而自告奋勇做的事,摆明了就是要看谷的裸身嘛!
兰翩晕眩了一下。裸裸裸……裸身?一簇烈焰真火冲上她脸颊,轰的一声开始燃烧,她开始不争气地想要背弃曾经说过的话,偷偷地溜走。
“把门关好吧。”待来来去去的仆佣都布置妥当,各自退下,房里只剩下他和兰翩两个人这后,谷说道。
“把门关好?”兰翩重复了遍,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开始不正常地飙高。她确定,真的要和裸裎的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吗?
“是呀,不关上门,难道要招待由此过往的人们,见识我美男出浴的景象吗?”他邪气地笑了笑,别有深意的眸光几乎蛊惑了她的理智。
“哦。”兰翩反应迟钝地照他的话去做。
当她扣上门扉,转过身来的时候,发现谷已经将骨节分明的大掌握在衣襟上。他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藏着邪肆的笑意,像是很享受她此时的不安,打算要恣意欺负她的模样。
兰翩简直花容失色,再也撑不起丝毫平静的面具,他的手部动作让她的心儿愈跳愈急,几乎要从喉间跃出。“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