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她还杵在这边乱想什么?
不再多想,她埋着头急急往下走。只要她速度够快,也许班代吠一吠得不到回应,就懒得理她了;也许包季鸣刚好扑个空,让她顺利穿越死亡线,逃出生天;也许……“喂!凌采瞳,我不是叫你不要跑了吗?”一只大掌搭上她的肩膀,差点把她梗在喉咙的心脏拍出来。追得气喘吁吁的班代拉住她,话锋突然一转,越过她的头顶,不知在对她面前的谁热情地打招呼。“啊,学长,好久不见。”
班代口中的“学长”不会刚好是包季鸣吧?她拒绝相信这恐怖的可能性。她慢慢地把头抬起来面对现实,自己可能、也许、大概已经冲过包季鸣那一关,对吧?
就在正前方的促狭笑容否决她的最后一线希望,那一张坏得不得了、坏得让人想捶扁揍扁的俊脸正笑得春风得意!
凌采瞳不敢相信她的坏运气,她忙转头左看右看,这条小径上就只有他们三方人马:她、包季鸣与他的朋友,还有看着包季鸣一脸恭敬崇拜的班代。
夹在高头大马的三个男生中间,她想逃也逃不掉了。凌采瞳垂头丧气,只敢偷看包季鸣有什么反应,一边在心里哀叫:神啊!您为什么不多给我一点好运气呢?
“学长好。”班代两眼发直地看着系上的传奇天才学长,听说他们两个从不来上课,考试照样考得顶呱呱。他梦想跟他们说几句话已经好久好久了。
凌采瞳死命瞪着这个流口水的笨班代,拼命诅咒他等一下走路跌倒、吃饭噎着……她不知道她那几乎要咬断牙根的模样,已经引起包季鸣一丝捉弄的念头。好久不见了,Theresa,这回看你往哪儿躲?季鸣清清喉咙。“学弟,这位也是你们班上的同学吗?”
“是的是的。”班代叠声回答偶像的问题。
“她叫……‘林采彤’是吗?可不可以告诉我怎么写?”包季鸣深谙利用人心的手段,笑道。
可恶!凌采瞳只能跳脚,却拿他没辙。
“当然可以。”班代慷慨出借掌心,一笔一画写给他看。“就这样。”
这下可好了,以前不让他知道的,以后他通通都会知道了!
“原来是凌晨的凌、丰采的采、瞳孔的瞳,好名字。”包季鸣意味深长的一笑。“对了,她也算是我的学妹了,怎么从来没看过她?”
你明知故问!凌采瞳认命地等待接下来势必会发生的一连串奚落。
“嘿嘿,大概是因为她常常跷课吧。”
“哦!”包季鸣贼笑得像个道地的痞子。“真巧,我们也是!那今天真可以说是难得的‘巧遇’……你们在这里慢慢谈吧,我们要先走了。”
就这样?就这样?
凌采瞳望着包季鸣就那么潇洒地挥手就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有种不是滋味的感觉。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场面火爆得很,很多他非常想知道的事,她都没交代清楚,还恶毒地捶了他的伤口一记。这些恶行,他都能接受?
凌采瞳被他忽而难缠、忽而潇洒的反应给弄糊涂了,她呆望着包季鸣离去的方向。他的后脑勺仿佛多长了一对眼睛,知道她正注视着他。包季鸣回过头,突然咧开了笑脸,朝她大喊:“咱们后、会、有、期!”
“哇,学长对我说后会有期耶!”
凌采瞳没空理班代乐陶陶的发癫。她知道,包季鸣喊这句话的对象其实是她;点醒她,有了名字好办事!她怔了一会儿,总算理解他为什么会轻易放过她了。
追根究底,包季鸣现在根本不怕找不到她!
唉……虽然这不是她当初躲开他所预设的结局,但是出乎意外的发展却让她觉得有种欣喜的感受。凌采瞳敲敲自己的头,她怎么会有高兴与释然的感觉?
她一定是疯了!
“老板娘,我先走了。”
凌采瞳将掉落在地上废弃的花材收一收,换下围裙,到衣物柜前拿出背包。八点整,夜市里正热闹得强强滚,今年冬天有一款新流行的皮靴她还没买,到夜市去看看价钱公不公道,老板肯不肯让她杀价,再决定要不要在今天把它们搬回家吧。
可是……好累呀!
走出打工的花店,她揉揉酸疼的颈子。真要命,才刚考完期末考,老板娘就乘机给她排了十二小时的超长班,也不管她昨晚睡得好不好,考试有没有写到手抽筋,一通电话就要她马上来报到,真是的,当她是外送披萨,随传随到啊?
偏偏她拿人钱财,替人当差,不合理也要听人号令。
眼皮的酸涩沉重,提醒她昨晚彻夜未眠的记忆。都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包季鸣,她几乎要说服自己把他给忘了,谁知道狭路相逢,他居然会是她的学长……采瞳想起昨天他那猫逮耗子的笑容、别有深意的话语,还有他装作彼此完全没有过节的模样,一派潇洒地跟她说“后会有期”……天哪!她为此失眠了一夜。
她以为逃开了就没事,可是这一局“无巧不成书”彻底粉碎她的希望,她还能逃开吗?看过包季鸣欲擒故纵的表情,凌采瞳不敢下定论。
刺骨的风在她耳边呼啸,醒目的红色号志灯禁止她继续往前走,采瞳站在人行道上等着过马路,摇曳的车尾灯在她面前晃呀晃的,她差点累倒下去。
她不行了,她要回家睡觉,新上市的鞋子还是过几天再去买好了。她的头又重又晕,不自觉地眯了一下眼睛。
突然间,她往前踉跄几步,后脑被袭击了一记——“我的球球!”稚嫩的声音霎时嚷起。
采瞳浑身一颤,猛然清醒过来,抬头看见一颗小孩子玩的皮球从她头上弹起来,跃向大马路上,有个小男孩正高高地仰起头,用眼神追逐着他的玩具,从她身后跑了出去……发生的一切在她眼中都像是慢动作的镜头回顾……同样的情景,在她的记忆里不知演映过几百几千回……每一次午夜梦魇重演,她都在梦境与现实夹杂的煎熬中告诉自己:把握机会,救人就在那一瞬间,再迟就来不及了!
但是,她的脚为什么还是移不动?为什么她还是眼睁睁地再一次看悲剧发生?五十公尺外,车灯警告性地一闪——“采毅,小心!”她霍然从梗住的喉咙迸出尖叫声。
随着这一喊,她的双腿忽然能动了,采瞳不敢稍再迟疑,立刻冲到马路上,天这么黑,怎么还有小朋友在这里玩球?四周都是不可思议的惊喘声,她用力一跃,追上站在快车道、搂着球的小男孩。
快!她抱起他,正要退回人行道时,才发现来往的车辆已经把他们孤立在那里,右手边强光一闪,她反射性地抬起手臂遮挡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光大亮、太刺眼了……就在她以为她会被撞死前,一个人影突然用力地把她跟小男孩扯回去对岸的路边。“叭——”好大的喇叭声在她耳后呼啸而过,她心悸地回头发现那是……砂石车,而她刚刚差点命丧在它轮下!
“凌采瞳,你找死啊?”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在她耳边气喘吁吁地吼。
采瞳瑟瑟发抖,整个人被扑倒在地上,过度的惊吓让她失神,接近死亡的感觉竟然是一片茫然,如果刚才没有那个人冲上来把他们救走,也许她就死得一干二净了。“我的天!原来‘他’是在这种恐惧中死掉的。”她捂着脸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