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着打赤膊的言嘉,彤弓霎时退得三舍远。
「怎么了?」言嘉不明白彤弓此举动的意义。「快脱衣服啊!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你……你干嘛手脚这么快?」彤弓觉得自己目光都不晓得该放在何处。
记得几年前言嘉还比他壮不了多少啊!想不到如今已经如此壮硕,渐渐像个男人了……而他自己……
「是你在东张西望浪费时间吧!」言嘉挑了挠柴火,让它烧得更旺。「过来啊!你不冷?你……你的脸怎么熟透似地?」
「有吗?」彤弓反诘,垂眼,暗恨自己的仓皇。
言嘉似乎看出些端倪来。「你该不会是因为我的裸身而害羞吧?」他失笑。「咱们可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
「我才没有!」被点中心事,彤弓依然死下承认,硬着头皮朝言嘉望去。
「好、好,你说没就没。那快,把衣服脱下,你若生病的话,可会让许多人伤脑筋。」见彤弓不动,言嘉干脆上前替他解衣。
「等等!」彤弓直往后退,深吸口气。「虽、虽然我们都是男人,但该有的礼教还是要遵守啊!袒裎相向,成何体统?」
言嘉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一向视礼教绑手绑脚的彤弓,今个儿却说出这可笑话?
「你吃错药吗?难不成你发烧了?」言嘉赶忙要量量彤弓的体温,却被彤弓一手打回。
「我好的很!」彤弓不由得愠道。
无缘无故收到彤弓不明所以的恚怒,言嘉没有回以任何不满。他拉开彼此的距离,柔声歉道:「对不起,如果你不想烘干衣服,那就穿着吧!」
彤弓最怕看到这样的言嘉,总是忍、总是让,对他各种无端的情绪全盘接收。深深的罪恶感缠住彤弓。
「算了,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袒胸露背。」彤弓瞟瞟身后。「这庙后还有个房间,我进去里面自个儿生火烤衣,你……你可不要随便跑进来,不然我会非常不高兴。」彤弓言罢,抓起火堆里烧得通红的一根柴,径自离去。
人难免有些奇怪的执拗,言嘉不会不懂。
只是没想到彤弓对自己的身体特别在乎,也对,打从他进白府以来,没见过他赤身露体过,他沐浴也从未令婢女或其他人服侍过。
言嘉走回火堆处,过了好一会儿,猛然瞥见地上一瑰玉珩。
「彤弓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东西不戴好!」绿里透亮的玉珩,是彤弓刚满十三时白夫人赠予的礼物,彤弓相当宝贝,从不离身。
忘了彤弓的吩咐,言嘉毫无知会便走进后房。
「彤弓,你的--」
旋即传来的,是惊慌失措的喊叫。
玉珩紧握在言嘉手心,他想,这一辈子大概找不到第二个令他惊诧若此的情景了。
他冲出房外,心脏狂跳到他无法呼吸。
彤弓……不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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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庙外哗啦哗啦的大雨,庙里氛围沉重得窒闷。
过了半个多时辰,彤弓与言嘉的衣服都干得差不多。
火堆两边,各坐一人。
彤弓始终冷着脸,不发一语。
言嘉余光不时瞥向彤弓,燃烧殆尽的火焰,淡淡地映在彤弓的双颊,有种深切的悲哀和愤懑。
「彤弓,我……我……」言嘉不知自何启口。
想不到他那一丁点的怀疑居然成真,可为何偏偏在这种场面下掀开事实?
他怕……自己是否伤到彤弓的自尊……
「你觉得很可笑,对不对?」彤弓眼神幽邃,唇畔带着惨然。
「啊?」言嘉注视他的侧面,不明白。
「我是女人啊!这不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吗?」彤弓咬牙,神情尽是痛恨的哀伤。「你会气我欺骗你、会瞧不起我吧?我根本不够格和你称兄道弟……」
「为什么?」言嘉不懂他的逻辑。「因为你是女的?」
「不是吗?我也不想当女人!小时候我一直以为我和一般男孩儿没有两样,说要娶你做媳妇也确实是真心话。但是随着时间,身体产生的变化我根本无法预料控制,也无法抵挡事实的得知!」彤弓哽着声音,撇开脸,尽量不让言嘉看见她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是谁这么做?好好一个女孩,何必当成男孩养?」言嘉一股气往心门冲。
「我不在乎当男当女,只要能保护我娘和姊姊们就够了。当年娘如果不生下继承白家烟火的子祀,爹就要休了她,并且将姊姊们赶出白家,另娶他房。」彤弓还是抑制不了眼泪滚落,她袖子一挥,胡乱擦拭。不自觉黑眸一侧,原以为得到的会是鄙弃的目光,然而言嘉温煦如故,轻柔望着她。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吗?」
「我娘和三个姊姊。」
闻言,言嘉低首沉思。彤弓霍然站起,以一种不愿开口却又不得不开口的语气警告道:「言嘉,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为了我娘和姊姊们,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知任何人。否则,我绝不会饶过你。」
言嘉抿着嘴,嘴角一抹无奈受伤的笑意。不知怎地,彤弓心头一阵刺痛。
「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这就是你所谓的朋友吗?比亲人还亲的友情?难不成当初的承诺也是欺骗?」
「不!」彤弓立即否认。「我是真的想当你的朋友,把你视为我最亲的友人。」
「那么你应该明白,我也是同样心情。」言嘉视线牢牢锁住彤弓。「我不值得妳信任?」
彤弓心房一震,做不出任何回应。
「我记得当初要和我做朋友的是白彤弓,其间分了男女吗?你就是你,朋友就是朋友,性别为何皆无差别。除非你不要我这个朋友,我无话可说。」
泛红的眼梢有了笑意,彤弓内心充满感动。事实上,男或女都无所谓,唯有这段友谊她不想也不愿失去。
「你会替我保密?」
「废话!」
「我们仍是朋友?」
「当然,一辈子。你想赖也赖不掉。」
庙外的雨势渐小,终至停止。天边的彩虹出现在剎那间,却辉美无限,深深烙印在两人的脑海里……
第二章
日近晌午,宜丰县的市集一如往常,人群喧哗,大大小小的摊贩表面似无序地充斥在街道两旁,但深究之,却令人感到无比的协调。
连城门附近的群众围聚也不例外。
有老有少的百姓们,本于有热闹绝不错过的原则,团团聚在南门口。
一名约莫十九的少年,面若敷粉、唇似涂朱,乍看如一文弱美书生。他对面站着个高大狠猛的男人,凶神恶煞般的模样让人们不由得胆战心惊。
「小鬼,老子我来收保护费,你最好给我闪一边去。」
「这个地方什么时候归你管了?况且米婆婆在此卖花,循规蹈矩,有我保护便行,犯下着你来凑一脚。」少年护在一名老妇面前,不让男人有侵犯她的机会。
两边对峙,情势随时一触即发。少年和男人外表看似实力悬殊,围观的众人只得为少年捏把冷汗。
而少年斜后伫立另一名同龄的男孩,见状,他恭敬地将老妇请到一旁,避开危险。
男人抡起拳头,怒道:「好,你们摆明了要跟我作对,我就让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言罢,拳头立刻跟着使出,众人吓得不敢张开眼睛,生怕少年性命难保,米婆婆更是恐惧不已,急忙出声喝止,但她身边的少年阻止了她。
「不用担心,婆婆,彤弓的能力你应该很清楚。」
「可是这次对手起码壮上他三、四倍!」米婆婆满布皱纹的脸此时更见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