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想什么?他们只是朋友,亲如家人……
「言嘉,你确实认为这场婚姻对我和唐亦晴会是最好的打算?你要晓得,一旦我成了亲,我可能就……」彤弓幽幽地岔移视线。「我可能就不再是自由自在的白彤弓了。」
「我相信唐家小姐不是不讲理的人,若将事实告知,她必能谅解。请她等候时机,俟机会来临,她与她未婚夫终能有情人成眷属。这样的理由,她一定会接受。而你,就可避开身分的泄漏,光明正大地继续做白家的少爷,内有妻室,再不会有人说你的闲话。」言嘉替彤弓考虑好每一个细节,为的就是不让彤弓受到一丁点伤害。
太过俊美的容颜,总免不了街头巷尾的耳语。娶亲一事,或许可以终止这些蜚语流言。
彤弓摊手,言嘉言之有理,她不接受都不行了。
她淡笑道:「我担心到时唐亦晴恐怕会在新婚之夜刀剑相向。」
「你的身手,铁定抵挡得了。」言嘉毫不忧心地应道。
第五章
芦湖旁的木屋,蓬门半掩,月茗蹑手蹑脚推门进屋,一股浓窒的酒味迎面扑来。袁之宾似倒在酒槽中,身边尽是喝得精光的酒瓶,散落桌上地上。
月茗除了摇头叹气,也无法可想。
她上前拍晃着袁之宾,而他尚在混沌中,使劲睁开的眼皮隐约确定了来人。他笑道:「月茗啊!好久不见了,要不要来一杯?」
「袁少爷,您喝得还不够吗?瞧您,都站不稳了。」月茗扶住他差点跌倒的身躯。
「这叫作人逢喜事千杯少!哈哈!」袁之宾笑语里失落搀杂。「你们家小姐不是今儿个出嫁,你怎么还跑来这里?快回去,否则我又得挨顿打啦!」
谁都看得出来,袁之宾自暴自弃的狼狈!
「迎亲的队伍,下午才会到来。」月茗犹疑地拿出唐亦晴准备的东西。「袁少爷,这是我们家小姐要给你的。」
一包绣工十分精致的鸳鸯荷包交到袁之宾手中,他收起原先的嘻笑,神色凝重地启开荷包。
里面满是金钗玉戒类的饰品和多张银票,袁之宾当然清楚,这些都是亦晴多年来自己攒下的私房。
「小姐说,请袁少爷不用再挂念她,利用这些钱做为盘缠,为自己考取功名,光宗耀祖,重振袁府昔日盛况,才不枉她一番心意。而她,会奸好为白少爷执箕帚,恪尽心力,侍奉舅姑。」
酒意顿时席卷而逝,袁之宾颤抖着双手捧起这等于诀别的「礼物」。此刻,荷包内一封信飘落于地。
袁之宾拾起展阅,上面只有短短一首诗与唐亦晴的署名。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贞妇贵殉夫,舍生亦如此。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
亦晴
袁之宾落泪了,信贴于胸口,痛楚溢满全身。
「亦晴……你为什么这么傻?我值得你什么?」
远方,迎娶的锣鼓正热闹奏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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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官有人当得像她这么窝囊的吗?
「没有笑容、没有生气,像摊死水,槁木逢春都比你好看的多!」爹在耳畔训了她不知几回。
所嫁非所爱,所娶非所愿,这种婚姻,谁不会同她一样死沉?
好不容易三拜天地后,彤弓扔下大批宾客与新嫁娘,躲到了白家后院的亭子里。
十五明月,亮晃晃映于亭边池面,依稀可想见月宫的笙歌簧夜,对照她的惨况,格外鲜明。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彤弓望着微风轻拂的水波,感叹道。
不期然,后头响起应和声:「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
彤弓回头,言嘉笑吟吟地走来。
「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怎有空在此长吁短叹的?莫非想学苏东坡,也来梦位佳人?」
「少揶揄我了。」彤弓手肘撑在亭栏上,委屈道。「佳人现下房里就有一位,我用不着作梦了。」
「仔细一瞧,这新郎服挺衬你的,穿起来英姿飒飒,和你成亲的女子定会羡煞旁人。」
彤弓端坐,听出他昭然若揭的言外之意。
「言嘉,有话直说,别绕圈子、带刺儿。」
「彤弓,这场婚姻是你自己同意的。你大可不必理睬那成堆成山的宾客,但你不可以不理会新嫁娘。解释虽然麻烦,也难以启口,可该说的还是得谈个明白。」
果然,她就知道自己的心事会被他看穿。
「我只是出来喘口气,又没打算整晚待在此地。」彤弓昂然起身,然脚步的迟疑显然可见。「言嘉,你……待在房外照应点。」
言嘉含笑点头,随彤弓的背影而去。
天不怕地不怕的彤弓,有些事还是会令她心虚,尤其是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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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饰富丽堂皇的新房,却叫彤弓看了头疼。
她打发走女婢,搔首踟蹰瞧着危坐床沿的唐亦晴,桌上成双成对的酒杯与蜡烛似乎正在嘲笑她的犹豫。
她深呼吸,鼓起勇气,秤尺一把拿起,一鼓作气挑开红盖头。果如她所预想,一张我去生命光彩的雕像面容正冷冷望着她。
「我……」彤弓正要启口,唐亦晴心首从身后亮出,直朝她挥来。
彤弓一凛,痛恨自巴的乌鸦嘴,为何老是成真?
唐亦晴的花拳绣腿自然敌不过彤弓训练有素的身手,后者只手扣掉她的武器,箝住她双臂。
唐亦晴目光如炬,怒火烧得彤弓直觉得冤枉。
「我不该相信你……我怎么会笨到听从你的保证?」
「我知道你在气头上,但你好歹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唐亦晴鄙视般地瞥了她一眼。「你要说你娶我是为我好的那些狗屁话吗?这些浑话在唐家我听多了。」
「是不是为你好我不知道,也许我是为我自己吧!」彤弓自嘲道。「不过,我必须告诉你的是,我不爱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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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打算玉石俱焚的唐亦晴,如今以诧异的模样怔了好一阵子。她万万料不到,自己千方百计欲除之而后快的夫婿,竟是个与她同身的女儿家。
「你嫁给我,一来可以保住你的清白,二来可以成就两家联姻之美。不久将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与你未婚夫重逢,结秦晋之好。」彤弓细细说明,不敢期望唐亦晴会有何好反应。
「你把如此重大的秘密告诉我,你相信我吗?你不怕……」唐亦晴一下子还不太能承受这突如而来的事实。
「我本来下相信你,可是言嘉说你是个讲理的人,一定可以理解我们的做法。他既然相信,我就相信。」
唐亦晴感觉得出来,白彤弓对骆言嘉无条件的信赖。这不像是主仆之间的情感,倒像是……
「骆言嘉不是你的随侍吗?你这么听他话……」
「他是我的朋友,才不是什么随侍。」彤弓更正道。
唐亦晴猝然想起当日白彤弓气冲冲保护骆言嘉的情况,如果真是纯粹友情,那比刎颈之交更过呢!但若不是……
「那你愿意继续这桩假婚姻吗?」彤弓不怎么有把握地问道。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们都如此信任,我焉能反悔?只不过--」唐亦晴掏出玉佩,愁思满怀。「我与之宾何时才能相遇?求取功名的路途遥远漫长,一旦功成名就,他还会记得我吗?」
「如果你们确实真心相待,时空绝不会成为妨碍。」咦?她怎么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顺口就说了出来。「即使你嫁为人妻,他若有心,最终会寻到你的。」
「谢谢你。」唐亦晴转忧为笑,颔首致歉,「刚才失礼了,相公,乞望你多多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