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要陪你回去,早说过的,为什幺还问?"他喜欢她素素的一张脸,干净的让人想亲几口。
"我想,你的工作那幺忙,也许你会没空。"
"真不错,我的小橙儿会设身处地替别人着想了。"其实认真回想,橙儿在这些年改变得何其多,她不再尖锐,她学会用圆融的手腕周旋在众人间,收敛了冲动、收敛了急躁,她因他改变许多。当然,她只有对莫愁例外,想起莫愁,开口变得困难……
"当然啰,我要生个和你一样温和的儿子,要是他的脾气比我坏,不天天和我吵翻才怪。"丈夫儿子全宠她,她还不飞上天当皇太后?
"橙儿,我有事情想和你商量。"
"说啰嗦 也有事要跟你说呢,我让你先讲。"她让得大方。
"我想……迎莫愁为妾……"说完,他定定等待她的反应。
攀在他颈项的双手松滑下来,以为早被收拾起的炸弹,在她心底炸出大洞,无预警的痛击中心窝,好痛……
痛得四肢无力,痛得脑海一片空茫,痛得两颗泪水无声无息滑落……最终,莫愁仍是赢下这场……
"你立过誓,说你不会迎妾,你向天证过心,说你永远不会爱上别人。你在我面前说爱我,我听进去了、一心一意相信你说过的每个字句,结果你却转过身、换张脸孔,告诉我,以前说过的话都不算数,你要娶别人、你要爱别人,你要享尽这时代赋予男人所有的权利……那我怎幺办?"她声声指控、声声诉,诉不尽心中委屈,诉不尽腹中酸楚。他的话不能相信,她的世界分崩离析。
橙儿站起身,背过他,眼睛转到那条人工河,弯弯的河水、弯弯的心,弯弯的情路让她走得太艰辛。
骗人、骗人!
为什幺一个那幺好的长孙继祯也会骗人心、欺人情?骗得她随他团团转,以为自己转出满腔幸福,认真一看,才发觉竟是满地心酸。"听我,我有原因。"困住她,他将她带回身边。
抬头,眼睛对上他的深违。"是不是只要有一个好理由,你就有权背弃誓言,是不是只要说出一个好借口,你的心就可以挣脱道德,自由飞翔?那幺,我不要听你的理由、不要听你的借口,只要不听,我就不会失去你!"
她不晓得正妻在听到丈夫这个决定时,都做些什幺反应?
她只听到神碎心裂,只看到自己的两只手捧不住伤痕累累的爱情。痛和累在她仅存的知觉里。
她说得对,再大的借口,都没办法让事实从她眼前消失,他要娶莫愁,这是事实;他背弃诺言,也是事实。
不过……她不会因此失去他,他给莫愁的除了名分、除了一个让她存活下来的理由之外,他再不会给她其余。
低头,橙儿抚抚自己凸出的肚子,她喃喃自语。"我不能生气,我不要生出一个坏脾气小子,忍着,孟予橙,你要忍着。不生气、不能生气……一生气,你又输了……她就赢在楚楚可怜、赢在不发脾气,你还不懂吗?"
"我向你保证,莫愁绝不会干扰到我们的生活,我只是给她一个名分,其它的,她不会要求,我保证。"继祯没听见她说什幺。用力揽住她,他将她收在怀中。
"你的保证我该相信几分?上次你才保证了不娶妾,结果……今天她要名分、明天她要你的关心、后天她只分一点点你的爱,接下来呢?她要全部的你,要除掉我和孩子。当年的二奶奶你忘掉了吗?若不是我这个大意外出现,你早就不存在。"她越说越激愤,口气变得尖锐强烈,她终不是以赢弱获取同情的女人。
"不会的,莫愁不是这样的女人,你操心太多。"
"她当然不是,会做这种恶毒事情的,通常是我这种强悍的坏女人。为了爱情,她真勇敢,居然冒着被我欺凌的危险,硬要嫁进门!"她大叫。不生气……她根本做不到。
"你真的不能退一步?只要你不拿她当假想敌,你们会相处得很好,记不记得当初,是你坚持救她,那时你们多要好?"
"我错了,当年我不该妇人之仁,救下一个忘恩负义的女人,让事情演变到我无法掌控的地步。你不要说服我,大家都说我是妒妇,说我自私,我承认我是,你可以分享我的钱财、我的一切,但是我的婚姻不和人分享。
你自己想清楚,若是你还在乎我,去告诉她,只要我存在的一天,我的鸳鸯枕头就不会让她插手。如果你非要娶她,行!我走、我成全你们,反正你早就赢下我们的约定,我孟予橙说话算话。"
豁出去了,她朝他大吼大叫,这两年她心里的反复他不知道吗?他们彻底谈过不是?晓得莫愁是她的隐忧、晓得莫愁对她是多大的恐惧,为什幺……他还要教她的恶梦成真?除非,他不懂她、他不贩她、他不在乎她……天……他已经不在乎她了……
她推翻桌子、扫掉柜上的瓶瓶罐罐,她拿越枕头棉被往地上损,她破坏眼前能看到的每一样东西……
她的害怕转为怒气,以为只要倾尽就不再害怕,于是她排山腑发泄、她用尽翻破坏,可是力气用尽,恐惧仍在……
他定定看着橙儿的疯狂举动,再想起另一个死意坚决的女人,他没阻止她发飙。
"你又不能冷静思考了。"
"你要我思考什幺她?如何将丈夫让渡?如何成为一个贤淑妻子,诚心为丈夫纳妾……不起,恐怕我这辈子都无法对这种事情冷静。"
"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无奈摇头,继祯选择退开眼前场面。
他又背过她了,像以前吵架时一样,只不过这回,他们相隔天涯……
颓然坐倒在凌乱中,她怀疑起自己,真是她的错?她是小心眼、偏狭、善妒、自私的坏女人?爱一个人,要求对方忠实是种错误?她混淆了,起疑心了,她开始准备将自己打人十八层地狱…
"橙儿……你还好吗?"幽幽恍恍,娘的声音传来,她抬眼,看见长孙夫人焦虑的眼神。"娘知道你伤心,可是,这也是无可奈何,事情走到这一步……"
突地,她抱住长孙夫人,抱住支柱,她不要沉沦……
"娘,我可不可以说不?我不要莫愁嫁进来,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啊--"
"娘知道你的心苦,可是,莫愁有了继祯的孩子,孩子无辜是不是…"
孩子!?她居然有了继帧的孩子?
紧抓支柱的手松开,大浪卷来,意志变得薄弱。她在漩涡中……浮沉……灭顶……
在他说爱她的时候,他已经和莫愁成了夫妻;在他立誓情爱不变的同时,莫愁已经在他心中扎根……
他的爱呵……只是谎言,是她笨得太过,才会相信情深不移,是她念的太痴,才会相信盘石不转……
精明的孟予橙居然会去相信一场荒谬?她笑了。难怪她会输给莫愁,她输在相信……
他用最差的方式逼她接纳,她必须妥协?必须效法娥皇女英?她将一扫妒妇名声转为贤淑?
长声喟叹……她做不到……
"橙儿,能不能勉强一次,就算是为爹娘好吗?我们不能眼睁睁看长孙家骨血流落在外。"长孙老爷开言劝慰。
"你们去准备婚礼吧!"拭去泪,她笑了,从此她不再相信"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