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芾却又哭又笑,她明明是为了帮那些北印人,如今却得了这样的委屈,她也是受不了的,她虽然坚强勇敢,可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年纪轻轻离家万里的女子,心里头憋着的那股愁,并非没有,只是没有发泄的地方罢了。
“你打呀,我秦芾要是躲一下,我就不姓秦。”
顾炎的手依旧伸了过来,不过不是打,而是轻轻拂去了她的眼泪以及雨水。
而一旁的贵老也终于说明白了事情的由来,“……工匠们都被派出来筑左岸的长堤,而来不及顾上右岸,所以才会让洪水毁了许多百姓的家,公主是看不过去,才会那么做的。”
“是那样的吗?”
这回,不仅仅是带着秦芾的人低下了头,就连他自己的手下也不说话了。
“看来都是真的了,为什么那些个调查官查了那么久,就没有人把情况说出来?”
秦芾悠悠地哼了一声。
“一个顾字,千斤重,谁敢说,谁敢得罪。”
顾炎大手一挥,下了最后的命令,“小安,去,带上三百个士兵,我要去掘了那长堤。”
“可是那里面还有顾娘娘的田地呀。”小安不敢动,还在犹豫。
“胡说什么,天下都是我们顾家的,我母后要什么田地!还不快去,难道还要我动手才去吗?”
“不要知会皇上一声吗?”一个文官模样的人劝他要谨慎一点。
他怒气腾腾的,“已经耽误了这么久,难道要等到天下的百姓一起指着我们顾家的脊梁骨骂才去弄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一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禁让秦芾有些刮目相看,她以为北印人不过是鲁莽之辈,原来他也懂这些。
“去!”
终于,一队人浩浩荡荡朝着秦河的方向前进。
而秦芾在看见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安排之后,终于软软地往下倒。
顾炎一把托住了她。
“你看什么?”
顾炎注意到了秦芾目不转睛的凝视。
“原来你是这样的。”
“怎么样?”他问。
“我以为你会打我,骂我不识好歹。”而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可能她这辈子都会恨上这个北印男人了。即使在这件事情上,她或许真的说得过了头,至少以她对他的认识,他不会做出那样伤害百姓的事情,要不然当年在云淄他也不会杀了自己的舅舅。不过秦芾是女子,尤其还不是什么大度的女子,要是被打,自然会记上一辈子,打击报复。
顾炎脱了自己的披风,围住了秦芾,就好像把她当作是一个娇弱的娃娃。
“我没有那么糟吧?”
她笑而不答,如水的眼睛就一直瞅着他。
“你呀,总是这么冲动,有必要弄成这样吗?”云淄时那样,第一次见皇帝也是那样,如今都那么多年了还是这样。
“谁叫你们北印人太嚣张了。”
顾炎摸着额头,一脸郁闷,“幸好你不是男子。”
要不然以她的个性,定然要冲锋陷阵,彼此之间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我要是个男子,如今天下定然不会如此。”
口气够大,也够狂,可不知怎地,顾炎真的就信了。这样一个女子,天下没准真的会因为她而改变的。
那天,是顾炎的马车送我回府的,回去的路上,我有些倦意,就靠着他睡去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竟然看见他一直看着我。
我不禁有些着慌,就问他看我做什么?
他转开了视线,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还是回答了我。他说,他希望这车能够一直往前行再也不停下来。
于是,我怔住了。
我和他之间,始终蒙蒙胧胧,有着什么,却又彼此从不说破,可是今天他却暧昧地讲出那样的话来;我想,我不需要这些,可听了却还是高兴起来。原来,我也会有这样心动、这样虚荣的一刻。当然,我不会说的。
所以,我假装什么也不懂,迷糊着又睡了过去。
我听见耳边,顾炎把牙齿咬得好响好响。
我半梦半醒,露出了笑颜。
回到皇子府,他扶我下车,他的手心满是汗水,滚烫滚烫的。
离开时,他叫我秦芾,而非皇嫂。
我故意装成生气的样子,说:“你应该叫我皇嫂,这是规矩。”
他则“狡猾”地反驳道:“反正北印人是从来不讲规矩的。”
这个男人!
我真的想知道,我的未来会是什么?
我舍弃了将来,来到这里,可我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一个顾炎。
——秦芾。
第七章
弥漫了许久的水气终于随着雨季的过去而消散,长堤拆了,土地又重新恢复成原来的作用,而百姓们也终于回到了家园。顾征听从顾炎的建议,从国库中拨出大量的金钱,来帮助那些流民重建家园。
至于那些私自购置田地的顾家人,虽然因为涉及的人员实在太广,而且又抬出了顾娘娘,所以最终也没有得到很大的惩治,不过大惩没有,小惩还是逃不了的,他们不得不交出许多的家财来弥补自己的错误。
百姓在街头巷尾歌颂着皇帝,歌颂着顾炎的英明神武,看到这些,再加上秦芾的药膳,顾征的病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若说有什么不好,恐怕就是顾放和顾炎的关系了。
因为顾征的一句戏言,让顾娘娘对成娘娘以及她的儿子充满了戒备和恨意,而顾炎本是一个野心极大的人,对于他而言,人生最终的目的恐怕就是继承大统,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可是没有想到,皇帝会说出如此的话来,即便不是当真的,他也开始起了怀疑。
那些日子,民间是一片欢腾,而宫里,在两皇子府上,却像是在较劲什么,气氛极为紧张,太皇子派别的,二皇子派别的,两边的人马都在蠢蠢欲动。
不过好在有皇帝在上,他们这些人也不好太过明目张胆。
水患之后,就是北印国一年一度的节日,就像南安有桃花节一样,北印也有自己的节日——狩神节。每到那个时候,男人们就会到北印国最高的青龙山去捕猎,到了傍晚,他们就会拿出自己所猎得的猎物相互比较,然后选出一年一度的狩神。
当然,这单单是属于男人的节日,北印姑娘只能守候在家,等待着她们心里的英雄回家。
大约也只有这一天,秦芾才觉得周围的空气不再是如此地压迫。
顾放难得换下了锦缎长袍,改换上虎皮衣服,虽然完全失去了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不过看起来也满有吸引力的。
“芾儿,怎么还没有换装?”
顾放以为这一回秦芾会和往年一样,同他一起去的,如今看她还是一身简单的绸衣,不免奇怪。
“不去了,我不是男人,去了又会被人说话。”北印人不单单是看不起南安人,他们甚至还看不起生了他们的母亲,她可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自己第一次去参加狩神节时那些男人的眼光,就好像她的出现玷污了什么神明一样。她很不舒服,可又想看看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常常会扮成男子去见识。
顾放咦了一声,因为他记得以往每一次,她总是兴致高昂,虽然她常常说是为了看热闹,不过,他更加觉得秦芾是为了赌气,旁人不让的,她就是越要去做给别人看。“以前,怎么没有听你这么说过?”
秦芾故意忽视他的话,只是一个劲的催着他可以上路了。
她知道,顾放是个单纯的人,他猜不到她的心思的,她不去只是为了顾炎。自从那一天之后,两人的关系似乎就越来越尴尬,她不知道互相叫着彼此名字的嫂子和小叔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