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光明正大从烈火山庄的大门出去的,没有送行的眼泪和叮嘱,只有蝶衣生气的表情和薰衣温婉的笑容。
烈明镜同往常一样,在大厅中听着众人向他禀报各地的情况,只是在如歌踏出山庄大门的那一刻,振眉笑起来。
他的歌儿正在长大。
夜空很亮。
星星很亮。
如歌走在宽阔的草原上,眼睛很亮。
她没有去找客栈投宿,一路不停地走才到了这里。
吹过来的夜风,带着清冽的青草香,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原,让她宁静地深呼吸。她轻笑着,坐到草地上,放下包袱,躺下去,在青草上滚了两滚,有草屑沾上她的眉毛,有小虫撞上她的面颊。
她长吁一口气,闭上眼睛假寐。
繁星点点的夜空下。
红色衣裳的如歌枕着双臂,在青色的草原上,仿佛已然睡去。
在这里,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被忘记。
她是一个新生婴儿般的如歌,呼吸可以放得很慢,可以安静地睡去……
月亮露出了皎洁的脸。
满天星星闪烁。
如歌轻轻地睡着……
忽然。
象一阵飞雪,璀璨的光芒悄悄飘来,悄悄躺在她身旁,挨得她很近,调皮地笑着逗弄她纤长的睫毛。
痒啊!
如歌皱着脸,翻过身去不愿意醒,嘴里咕噜咕噜地呓语。
飞雪般的光芒飘过来,继续呵她的痒。
痒——啊!
如歌哭丧着脸抗议:“讨厌!”难道不知道睡觉的人最大?!是谁这样恶劣?!
睁眼一看。
她的下巴险些惊掉!
雪笑盈盈象夜的精灵,趴在她脑袋上方,娇美的双唇呵着她睡乱的发丝。
“是你?!”
如歌惊叫!
雪慵懒地白她一眼,手指将她的发丝绕啊绕:“人家说了要跟着你,为什么要把人家抛下呢?好没良心的臭丫头!”
如歌把自己的头发夺回来,无奈道:“我现在一穷二白,你跟着我会吃苦的!”
雪笑眯眯:“那你就跟着我好了,我会让你享福啊。”
“跟着你?”如歌的脸皱起来,“要让你再回青楼挂牌吗?还是算了吧。”
雪眼圈一红,泪水哗啦啦打转:
“我知道!你就是嫌弃我曾经卖身!你看不起我!”
他的哭声让如歌觉得罪大恶极,连忙解释: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只是怎样?”雪抽泣。
“只是——”如歌胡乱说,“只是关心你,不忍心罢了。”
雪忘记了哭泣。
他白衣如雪,笑容有让人屏息的幸福:“丫头,你说——你关心我……”
“是啊是啊。”只要他不哭就好,她的头都大了。
雪仰躺在草地上,望着星星微笑:
“好吧,那我就原谅你好了。”
如歌苦笑:“多谢。”
天哪,她怎样才能让他走呢?
雪仿佛听到了她心里的声音。
他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暗道——
臭丫头,你到哪里我就会跟到哪里。
星空如此美妙。
草原上的两人却各怀心思。
第九章
原来,一切并不象如歌想得那么容易。
她以为出庄以后很轻松就可以找到事情做,可以一边开心地干活,一边开心地游遍天下。其实,她原本计划得很好,能有很多选择,比如说,她可以到酒楼客栈给掌勺师傅们打下手,呵呵,她切菜的功夫现在可是一流啊,只不过,为什么酒楼里要定下不收女人帮厨的规矩呢?好吧,就算她不去切菜,跑堂送菜斟茶总可以啊,可是——但是——
如歌欲哭无泪。
雪总——是——跟着她!
她在酒楼跑堂,他就打扮得像画中仙人,白天黑夜痴痴凝视她,让所有的客人浑身寒战;她想去人家做丫头,管事的一见她身边硬要跟着一个白吃白喝风姿绝美的大男人,脑袋摇得比波浪鼓还凶;她好歹还有一身力气,实在不行去帮人扛货,雪却用手帕捂住鼻子,哀怨地大声抱怨环境又脏又差,当他控诉到第九百九十九声时,忍无可忍的帐房先生请他们走路了。
只有一个地方欢迎他们,没错,就是青楼。
青楼的老鸨们一见雪就眼睛贼亮,争相邀请他挂牌献艺,却又被她一口拒绝了。
所以。
现在是山穷水尽、粮断银绝!
熙熙攘攘的集市上。
吆喝的商贩,往来的行人,香气四溢的馒头包子,红彤彤的糖葫芦,刚出炉的点心糕饼……
“咕咚!”
抱着肚子坐在屋檐下的如歌咽了大大一口口水,啊,她好饿啊,肠子好象绞着一样,发出“辘辘”的嚎叫!她将扁扁的肚子抱得更紧些,用精神力量告诉自己——
我——不——饿——!
因为即使饿也没有办法,挣不到钱,原来的银子也花光了,悲惨的如歌只能饿得两眼发花天旋地转。
忽然。
她耸耸鼻子。
好香啊……
是谁胆敢在她身边吃东西,卑鄙地试图引诱出她打劫的罪恶念头!
她怒视过去——
却见一身白衣干净鲜亮的雪,正笑嘻嘻地拿着两个酥黄的热烧饼,朝她扇来香气。
如歌瞪大眼睛:“咱们还有买烧饼的钱?”说着,她一把抢过一个,三下两下塞进嘴巴里,她快饿死了!
雪白她一眼:“做梦呢,银子早没了。”
一口呛到,烧饼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如歌噎得面红耳赤,雪嘲笑着帮她拍拍后背:“这么激动做什么?”
如歌缓过气,指住他:“烧饼怎么来的?!”
“偷来的,抢来的。”雪笑得很轻松。
她恨不得将吃下去的烧饼吐出来,悲愤道:“雪,我们就算再穷再饿也不能做这样的事情,人家卖烧饼做小买卖养家糊口多不容易,你偷人家抢人家……”
“是不可能的。”雪俊美的脸皱成一团,受不了,她那什么语气嘛,好象三娘教子。
如歌没反应过来。
“什么不可能。”
雪当她白痴,摇摇头道:“烧饼是别人送的。”
“送的?”她好象八哥。
雪笑起来,朝集市东头卖烧饼的小寡妇黄嫂抛个媚眼,黄嫂被他勾得心潮澎湃,一时间手足无措,给客人包的烧饼滚落在地上。
如歌看看黄嫂,又看看雪:“为了两只烧饼,你居然出卖色相?”
“是,怎样?”
如歌笑呵呵:“这是不对的,为了以示小惩,呵呵……”
雪冷笑着将剩下的那个烧饼也给她:“为了惩罚我,这只你也吃掉好了。”不就是想多吃一个吗?还要找借口。
如歌心虚地接过来:“呵呵,你不吃吗?”只吃一个烧饼是不够的,她还是饿啊。
雪优美地走开,留下一句话——
“我让郑二娘送我几个肉包子。”
肉包子?如歌咬着烧饼有些后悔,肉包子也很好吃啊,不晓得他还肯不肯分给她了。至于引诱别人送东西,算了,此时穷困潦倒,还是活下去最重要,而且能把东西送人也必是经过考虑的吧。
如歌和雪吃得饱饱的。
两人坐在屋檐下,阳光暖暖得让人想睡觉。
如歌努力将瞌睡虫赶跑,打起精神开始一个严肃的话题:
“我们要以什么为生?”
雪懒洋洋,快要睡着了:“这样就很好。”
“砰!”
如歌敲他的脑袋:“你正经点行不行?这关系到我们的生死存亡啊!”
雪打着哈欠:“反正你不能抛下我,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要在旁边。”这是他唯一的条件,其他都不管。
如歌的脸开始狰狞:“雪!你已经很大了,不是个奶娃子!整天缠住我、黏着我,你究竟想干什么?!”天哪,如果跟他形影不离,她什么活儿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