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是谁?
她迷糊地呻吟着,眼前一黑。
天渐黑了。
但陵墓的人口光同白昼。
射灯灿然亮着,“轰’懒巨响,接二连三,爆炸了。这个埋藏了三千年、历代无数盗墓者心中最大的秘密,九个以假乱真的始皇陵被识穿之后,终于真相大白。
秦始皇是一生多疑。虽然他有建万世基业之野心,不过也慎防后人挖掘他的坟。
当然他预料不到王朝如此短命,像昙花一现,只传二世,仅十五年。他却预料到这价值难以估计的陵墓,始终为一切有贪欲的人所垂涎。每一个朝代,原来都有人以为他们曾经“得到”。
项羽掘过。牧羊者失火烧过。关东盗贼销铜取停破坏过。石季龙盗过。黄巢乱过。…千言至今。已有九宗,原来都不过是“假”的,是掩眼法。
陵墓修建之牢固与神秘,刻意找不到。是因为一点机缘,从来没有人真正踏入一步的地宫,终被揭露了。
白云飞如痴如醉地狂笑着。
双目发出光芒,一扬手,歇斯底里地向他的手下道:
“大伙小心!这里只一个头,都可以进入世界大国的博物馆!哈哈哈!”
他懂!
他跟所有人不同,因为他懂得国宝的价值,历代的盗墓者,一点也不爱惜文物——它们都是未经歪曲的、最可靠又最珍贵的“地书”,因为永远都无法再行生产了。坏一个少一个。他们坐塌陶像,踢碎瓶瓶罐罐,只专门搜寻金饰银锭,熔掉好换钱。
他白云飞,周详的计划,填密的布局,令他一手拥有始皇陵,一手拥有活生生的秦俑,他将是天下首富!即使是虚幻的电影,也捏造不出这样的美梦。
风沙中,蒙天放与朱莉莉二人一骑,接近陵墓,接近危机。
她闭上眼睛,眼角滴下泪珠,她恳求:
“可以不死,我们也不要死!”
“你怕吗?”
“我怕死,何必骗你?”
现代人的意志左右着她。
现代人的科技助长了白云飞的气焰。什么水银毒气?他们都有备而战,一众配了氧气筒,由铁索往地底吊送。
大量宝物,—一又被运出来。一辆辆的吉普车在等着。
一匹愤怒的马,筋肉与血管的网脉都因夜奔而隆起,眼睛闪耀突出,血红的鼻孔贲张,鬃毛在风沙中撩拨,冲进被毁的家园。
蒙天放策马在人群中践踏过。烟雾中,挥创乱斩:“你们住手!”
人群展开混战,子弹横飞。四壁的机关,竟因这无目的的子弹触动,不知从何而来的毒箭四射。巨石凌空而降。
手电筒的光杂沓缭乱。
古代机关,杀了侵略者一个措手不及。手下死伤甚众。
白云飞瞄准,开枪杀马。
马中弹,仰天起碗,一阵抽搐,蒙天放和朱莉莉坠下,压在一块石板上,石板略为下陷,流沙往低处一窜,白云飞立足不稳,扑向二人身畔。三人同滚进一个洞穴中。
身体急速下泻,石柱移动,合并成巨闸。三个人,一起被困在内,这是一条狭窄的走廊通道。手下全在外面,隔绝往来。
人口被堵塞,出口又不过是墙壁。这重门深锁的,是什么地方?
黝暗的环境中,三人的视线渐渐适应了。只见壁上有油灯,一盏一盏地燃着,映照得人人如同星夜下的幽灵。
四周都是石头。世上有什么比石头更紧字呢?是一个凄冷的、现成的墓穴。朱莉莉握着蒙天放的手,马上僵了。
灯,竟渐渐地暗了。
有限的空气!白云飞配着氧气罩,所以呼吸自如,但对峙良久,见那油灯,一盏枯了,另一盏也枯了,他心底明白,空气中的氧,终于也会耗尽的。
汗滴下来。
空气太坏了。
白云飞追问蒙天放:
“这是什么地方?”
蒙天放没有回答。他安详地坐在地上,白云飞脸色一变。
白云飞心焦了,把氧气罩送与他.示黄伯阳一口,蒙天放接过,先给朱莉莉。
她深深吸了一口,抖擞一下。蒙天放也学她,深深吸了一口。不知是什么,但他不需要,反正三千年不曾缺氧致命,如今也不怕。
白云飞把氧气罩夺回自用。恨他镇定。又追问:-
“蒙天放!你一定知道逃生之路的,你说出来吧!”“我真的不知道。我的责任只是千秋万世,为陛下护陵。”
他再也不能镇定了:
“长因在此,我们会死的!”
蒙天放毅然道:
“我可以死。”
“不!”朱莉莉闻言,反应激烈,自白云飞手中抢过氧气罩,狂吸一下:“只要有一线生机,都要出去!天放,我们活着不是很好吗?”
她有点疯狂地乱按四壁,企图像上日,因乱闯乱推,金人脚下有个活门一样。这边没有?那边呢?她不住地拍墙。开始虚弱了。白云飞见状,生死攸关,什么也不管,学她那样,幼稚地寻找出路。
他失去一切风度,不再冷静,惊恐中,只软弱地自语: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朱莉莉的动作粗野了,把壁上的油灯都砸在地上,用力地顿足。她的鞋跟,因力度过猛,嵌在缝中,也因此——
机关竟被触动了。
走廊通道尽头,石壁缓缓开启,另有洞天。
不过,看真切点。那并非任何出路,只是一个墓室。
墓室四壁萧条,在中央,孤零零地,有个盒型的东西。前面燃了一盏长明灯。
“呀!”蒙天放失声道:“此乃陛下灵柩所在!”
白云飞半信半疑:
“秦始皇的棺材?”
“这东西?”朱莉莉也道:“多不起眼呀。”
蒙天放道:
“你们看,骊山南麓的蓝田,盛产美玉,这是一整块的蛇纹黄玉,出自天然。是稀世奇珍。传闻中,它能对尸体起神秘的作用……”
“真的吗?一整块的玉?”她问。
白云飞兴奋起来,仰天长啸:
“我找到了,我亲眼见到秦始皇的棺材!我的名字将会在历史上出现!”
蒙天放苦笑一下。朱莉莉绝望地投至他怀中。见到棺材,大去之期不远。死在一块,大概是无意。望着这控制不住自己的白云飞。
“命都没了,要这些有什么用?你也不过是个盗墓贼!”——她一度爱过他呢。
白云飞神经质地、在这墓室中绕着圈子,走了一圈又一圈。他快要死在这儿了,只把最后能见到的。摸到的,都尽量吸收。他自嘲地笑着,比哭还难听:
“我不是贼。你看,多宝贵的东西,永远长埋地下?不,八国联军打来了,日本人攻进了,这些文物,不让冒险家给放进外国的博物馆好好保存,到头来,也会被自己人毁灭的!我不过做买卖!”
蒙天放哑然。
人之将死,也难分敌我。好不容易,来到最重要的地方,陵墓的心脏,那又如何?白云飞用力撕扯着头发。
蒙天放近乎低吟:
“万世基业,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吧。”
白云飞贾其余勇,爬到灵拒之前,仔细地看。念到是最后一刻,多不值!为了这样的一个陵墓,他开始敲打这坚牢的蛇纹黄玉,一整块的美玉呢!随便敲下一角,已足够一生吃喝不尽,但如今…··他兽性大发似地踢它、打它,拿起长明灯便砸下去——
地动山摇。巨变发生了。
缺氧垂死的人,面面相觑。剧动间,东歪西倒,为什么?为什么?连隔绝在外的盗墓贼都仓皇失措。
像足月的婴儿在子宫中剧动,他要诞生了。用自己的力气挤出来、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