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言情小说手机站 > 满洲国妖艳——川岛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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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她终于立定在一度的活动中心:天津东兴楼之前,楼已塌了。

  “东兴楼”三个字的招牌已成破板,一片颓垣败瓦,血污残迹。东山再起已是空谈。

  猴子初到陌生环境,蹲在她肩上,动也不敢动,只张目四看——如此苍凉的一个废墟!

  芳子拎起行李箱子上路。

  即使有阿福相伴,还是孤单的,上哪儿好呢?不若到北平吧。

  一路地走,突地,有个粗暴的声音把她喝住:

  “喂!见到皇军要鞠躬的!”

  芳子背影一颤。

  她倔强地站住——呀,英雄沦落!

  徐徐地,徐徐地,拿下墨镜,正视那意气风发的宪兵。他很年青,是新兵,一代新人换旧人。芳子不语,只对峙着。

  良久。僵局。他非要她鞠躬!

  芳子终于坚定但辛酸,一字一字地问:

  “你知道我是谁?”

  第八章

  ——“你知道我是谁?”……

  坚定但辛酸的声音,在法庭中回荡。

  芳子的态度依然傲慢,高高在上,没把任何人放在限内——当然,在这时势,她已是一个落网受审讯的汉奸了,任何人也不把她放在限内。

  她过去峰峰的岁月,一个女子,在两个国家之间,做过的一切,到头来都是“错”!要认“罪”?

  芳子冷笑一声:

  “嘿,跟我来往的都是大人物,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法官来审问?真是啼笑皆非。连你们政府首长,甚至蒋介石,不也算是我的下属吗?”

  法官讪讪地,但所言也属实。

  她把下颌抬得高高的。

  向工族挑战?

  她心底还是非常顽固地,只觉王女身份是最大的本钱,与生俱来的皇牌。没觉察,时间是弄人的。

  时间?

  法官跟她算时间的帐。

  他出示一大叠相片,一张一张展现在若干眼前。他读出名字:

  “现在你认认这几个人……”

  半生经历过的男人,原来那么厚!

  她打断:

  “不,法官大人,不必再让我看下去,我一个都不认识!”

  法官又取过一大叠文件:

  “这些全是你当安国军总司令时的资料,在此之前,已有为数十名称为你部属的犯人作证,且有明文记载,你曾指挥几千名士兵,虐杀抗日志士,发动几次事变,令我国同胞死伤无数。”

  芳子转念,忙问:

  “当时是多少年?”

  “民国二十年,即一九三一年起,整十年。”

  芳子像听到一个大笑话一般,奸诈地失笑:

  “哎,法官大人,我是大正五年在日本出生的,复正五年,等于民国五年,即是一九一六年,你会算吗?当时,哦一九三一年,我才不过是个可爱的少女,如何率领几千名部属在沙场上战斗?怎会卖国?”

  法官一听,正色严厉地责问:

  “被告怎可故意小报年龄,企图洗脱罪名?”

  目下是一九四六年,芳子看来也四十岁的中年妇人了,干瘦憔悴,皱纹无所遁形,若根据她的说法,无论如何是夸张而难以置信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见。

  人人都看透这桩事儿,是她自个地认为巧妙。

  不过穷途末路的川岛芳子,身陷囹圄.证据确凿,仍要极力抓住一线生机。

  不放过万分之一的机会。

  她也正色,死口咬定:

  “你们把我审讯了一年,我始终顶得住,不肯随便认罪,不倒下来,是因为——你们把我年龄问题弄错了!’”

  “你提出证据来。”

  芳子一想,便道:

  “有,我希望你们快点向我父亲川岛浪速处取我户籍证明文件,要他证明我在九一八事变时,不过十几岁,而且我是日本人。我现在穷途末路,又受你们冤枉,很为难。——他千万要记得芳子跟他的关系才好。”

  芳子一顿,望定法官,胸有成竹:

  “法官大人,当证明文件一到,我不是汉奸,大概可以得到自由了吧?”

  ——她把全盘希望寄托在此了。算了又算,也许“时间”可以救亡。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又能在满洲干出什么大事来?

  川岛浪速若念到“芳子跟他的关系”,人非草木,给她一份假证明,证实了她的日本籍,最高法院又怎能问她以罪?

  芳子从容地,被押回牢房去。

  北平第一监狱。

  牢房墙壁本是白色,但已污迹斑斑,茨黯黯的,也夹杂老去的血痕。每个单间高约三米半,天井上开一四方铁窗,墙角开一小洞穴。睡的是木板床,角落还有马桶,大小便用。

  灯很暗。

  囚衣也是灰色的。

  有的房间囚上二三十人等。

  芳子是个问题人物,她单独囚禁,住的地方,去年死过人,这死在狱中的女犯犯杀害情敌的罪。

  小洞穴给送来菜汤、玉米面窝头,非常粗糙。芳子接过,喃喃:

  “想起皇上也在俄国受罪,我这些苦又算什么呢?”

  她蹲下来,把窝头咬了一口。又冷又硬,粉末簌簌洒下,与昔日繁华相比,简直是天渊之别。从没想过蹲在这儿,吃一些连狗也不搭理的东西。

  ——但她仍满怀希望地望向铁窗外,她见不到天空。终有一天她会见到。

  脱离这个嘈吵不堪的地方。

  嘈吵。

  什么人也有:汉奸、杀人犯、烟毒犯、盗窃犯、盗墓犯……,这些女人,长得美长得丑,都被划作人间的渣滓吧。关进来了,整日哭喊、吵闹、唱歌、跳舞。呻吟。又脏又臭,连件洗换的衣服也没有。

  不过苦子觉得自己跟她们不一样。

  她们是一些卑劣的,没见过世面的犯人,一生未经历过风浪,只在阴沟里鼠窜,干着下作的勾当。

  她瞧不起她们。

  针尖那么微小的事儿也就吵嚷了一天,有时不过是争夺刷牙用的牙粉。

  芳子在狱中,仍有她的威望。总是喝住了:

  “吵什么?小眉小眼!”

  她发誓如果自己可以出去的话,死也不要再回来。

  不知是谁的广播,在播放一首歌,《何日君再来》,犯人们都静下来。

  何日君再来?

  呜咽如克叫的尖寒。

  劳子缓缓闭上眼睛,听着这每隔一阵就播放着的歌——也许是牢房中特备的镇痛剂。

  四下渐渐无声。

  摆在显赫一时的“男装丽人”面前只有两条路:默默地死去,或是默默地活下去。

  “劳子小姐!”

  她听到有人喊她。

  张开眼睛一看,呀,是律师来了。劳子大喜过望:

  “李律师!”

  他来了,带来一份文件,一定是她等待已久的礼物。

  芳子心情兴奋,深深呼吸一下,把文件打开,行一行,飞快看了一遍,马上又回到开端,从头再看一遍:

  川岛芳子,即华裔金堂辉,乃肃亲王善者的第十四王女。只因鄙人无子,从芳子六岁起,由王室进至我家,于大正二年十月二十五日正式成为鄙人之养女。…

  芳子脸上种情渐变。

  继续看下去:…自幼即被一般日本人公认为日本国民之一员。

  她不相信!

  又再重看一遍,手指用力把文件捏紧,冒出冷汗。

  她朝夕苦候的户籍证明是这样的?

  ——并无将出生年份改为大正五年,也不曾说明她是日本籍。

  一切“似是而非”。

  这不是她要的!

  芳子陡地抬头,惶惶地里定李律师。不但失望,而且手足无措:

  “并没有依照我的要求写?——我不是要他写真相,我只要他伪造年龄和国籍,救我出生天!”

  李律师满目同情,但他无能为力:

  “川岛浪速先生曾经与黑龙会来往,本身被监视,一不小心,会被联合国定为战争罪犯。他根本不敢伪造文书。现在寄来的一份,对你更加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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