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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不是,凭感觉。”罗沙小声地回答,觉得自己回答得有点拙。“当然还是多少会由于导演、演员的关系去看。每个导演多半有他既定的风格,所以我会溯着这个风格去观赏电影。不过──事实上,不管风评的好坏,一部电影先要有让我感动的地方,我就觉得值得了。”

  “这就是了!”速水真澄突然叫出来,吓了罗沙一跳。“感动。不管是什么,电影也好,绘画也好,能让你产生感动的,就是好的。一幅画的优美在那里,意境高低在那里,甚至好与坏,都全在你自己的感受中。艺术是很主观的,你觉得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可是,我不懂画──”

  “你为什么要那么拘泥于“懂不懂”?什么主义、派别、何人所作、源起,都只是一种知识而已,你随时可以从书本得知这些东西。所谓‘懂’,也许可能只是对美学的认识,艺术史的演进,以及作画的技巧有所认识掌握,而基于这些观点能自如地说评一幅画而已。”

  “可是……我连那个都不知道……”

  “所以你觉得自卑?”速水真澄一针见血,罗沙脸色因窘困而见红。

  “你不必觉得自卑。”速水真澄微微一笑。“艺术欣赏纯粹是一种心灵的飨宴,其实全凭感观直觉去感受拥抱。比如你欣赏音乐时,作曲家是谁?曲名是什么?只是一种知识,单单只是知道而已。你要珍惜的是这首曲子给你的感受;重要的是,它感动了你没有。”

  “唉!”罗沙重重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我想,我没有一颗艺术的心。你不知道,我爸妈一直努力想培养我的艺术气质,何是我嫌音乐吵人,歌剧枯躁,舞蹈无聊──我……唉!”

  速水真澄又笑了。“你会有这种感觉,因为你大拘泥于‘懂不懂’,所以无法放开心情去感受。”

  “可是……”罗沙的脸又红了。犹豫了半天,她像终于下定决心般,又似很难堪地开口说:“可是……我老实说吧!大家都说那些画有多好、多美,赞美得一塌糊涂;媒体,画评,也称扬得天花乱坠。几乎一世纪来已成世界公认的艺术精品;可是我……我实在看不出那些画好在那里!他们究竟是以什么样的观点去论定一幅画?”

  她吞了吞口水,又继续说:“每个人都在赞美;世界有名、有影响力的美术馆也珍惜、收藏这些画。而我,我只是一个默默无名,对艺术什么也不懂的小卒,说这些话出去,不是笑死人了吗?可是,我老实说,那些画没有让我产生感动。”

  速水真澄思考地看着罗沙,没有答话。

  罗沙困难地又吞咽口水,脸色绯红地又说:

  “我想过,会不会是因为展出的场所,以及人潮限碍了我对那些画的感受。你知道的,心情不同,对事物的看法感受就会有所不同。可是我想,终归究底,我大概是没有艺术的细胞。”

  “你又说自卑的话了!”速水真澄眼睛直直地看着罗沙。“不要被画评家,或者一般人的认定所迷惑。我们常常迷信权威、迷信名气、迷信舆论──总以为权威说的就是好的;有名望的人说的就是好的;甚至也认为多数人赞同的就是好的、对的。

  这社会充满着盲目的人;盲目崇拜,盲目追随、盲目相信。不要让人替你作决定,而接受人群、舆论加诸于你身上的思想观念看法。千万要相信你自己的感观直觉,相信你对事物产生的感动──不要管它是不是世界名曲。是不是世界名画,是不是伟大的音乐家作的,是不是有名的画家画的。也不要管它是不是有名望的美术馆收藏的什么名画,是不是什么声誉卓越的剧院上演的名剧──问你自己的心去感受,去喜欢自己感到美丽感动的事物,那就够了。”

  速水真澄欠了欠身子,喝口水又说:“当然,我们不能否定这些画家的成就。事实上,我相信,不管是什么艺术作品,每次看每次都能让人有不同的感受。再说,先有过人之处,才会有过人之事──印象派大师突破传统的格局,启开绘画的新纪元;这种创见,就足以奠定他们作品的不朽。艺术是需要不断用心去体会,去探索,甚至于去思考。而有时,艺术作品也会因它的历史价值而不凡。可以说,‘时间’有时也是‘价值’的决定因素。”

  “谢谢你。听你这么说,我觉得好过多了”。

  艺术没有定论,好与不好他没有绝对的标准,端赖看赏的双眼和心灵怎么去感受。

  道理很简单呢!可是──

  罗沙转头看着窗外夜景的灯光,突然想起了“那幅蓝”。

  第十一章

  再过一天就是情人节了。一个我,一个他,结连成彼此的日子。

  “什么情人节!还不是商人用来骗钱的花样!”耶鲁不屑地撇撇嘴。

  罗沙听得同仇敌忾。本来嘛,什么情人节,根本是全世界最卑鄙狗屎的一个日子。

  台上耶鲁继续大发议论说:“现今社会道德意识沦丧,男女之间的关系纠葛结团、复杂混杂。又因时代进化,爱神的箭乱射,什么三角、四角、外遇的关系,搅和得一塌糊涂,搞得旷男怨女一堆,却处处肉欲横流。”

  “还有,疯子呆子没脑子的也一大堆!一个人时,处处说寂寞,真有人爱慕倾心时,却又将人拒绝得那么伤感情。真是有够无聊透了!”

  耶鲁说得咬牙切齿,愤慨万千。

  祝艾波小声说:“耶鲁八成是被甩了!”

  好像、大概、应该、看情形是这么一回事。罗沙同情地看着耶鲁,谁知他语锋一转说:

  “情人节,最可怜的就是那些暗恋的人,什么都不敢说。暗恋是懦弱的人恋爱的方式,很白痴!”

  “话不能这样说,也许当事者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罗沙冲动地反驳,但开口她就后悔了。

  耶鲁不以为然。“什么苦衷、不得已,那全是藉口,为自己的懦弱寻找藉口。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开口对他说,那算是什么爱情?”

  “可是,喜欢一个人,那能那么轻易就开口?”

  “为什么不能?不敢说出口就是不成熟。如果不将自己的心情让对方知道,就算爱死了也没用,对方永远不知道你的心情,只会无动于衷。”

  “所以,”耶鲁下结论:“什么‘不敢’,都是假的,追根究底还是怕自己受伤害。现代人都将自己保护得太紧、太密、太好了,一点伤都禁不起,所以只敢愉偷摸摸去喜欢一个人。反正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被拒绝的难堪,也就不会受到伤害了。”

  这些话像一个耳光掴在罗沙脸上。她低下头,祝艾波悄然扫了她一眼。

  下了课,马琪拉着罗沙说:“走!一起去买巧克力!”

  “巧克力?买了送给谁?”

  “就算没有对象可以送,自己吃着高兴也好。”马琪咧嘴对着罗沙笑说。

  街上到处是污染视觉的风景,一对对男女勾肩搭背黏得化不开。百货公司都在扩大举行巧克力和香水礼盒的促销活动;甚至连饭店餐饮业都轧上一脚,推出什么“情人餐”:还有什么情人游湖活动,踏青……

  “猪!这些商人想赚钱想疯了!”罗沙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

  “干嘛?心态不平衡?”马琪睨了她一眼。“来!吃吃看这个,好不好吃?”马琪拿一块巧克力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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