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爱情,我已失去信心,不打算再经历一次,也不认为我还能够再爱一次。
爱一个人对我来说,太辛苦。
我悄悄收回手,转移话题道:「别顾著说话,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澜沙没再挑起任何敏感的话题,他知道我们只可能会是朋友。
那时我拒绝工作室的工作是因为我发觉我定不下来,我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长时间专注於同一件事。
雅各说的没错,我有一个漂泊的灵魂,我承认我渴望流浪。
以前是因为有家豪在身边,他是一个安全的港口,可以让我停靠,但如今他不在了,我没有理由,也没有办法再忽视那股在我血液中蠢蠢欲动、呼喊著要求被释放的渴望。
然後,我看到了那则徵人广告。
一家国际旅行出版业者在徵求一位旅行家替他们写一套旅行书,他们将支付旅者旅程中所有的必然花费——当然个人的花用除外。
这是一个新奇的挑战,也是一个流浪到天涯海角的好藉口。冲动之馀,我寄了履历和自传到这家出版社,不久就收到了要求面试的通知,而今天,我被通知录取了!这真的非常意外,但也十分令人兴奋。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要的人生,但我确确实实需要一个流浪的理由,我必须去寻找一个我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答案。
将短文校正好,存了档,便直接发e-mail给杂志社。
现在离三点还有两个小时,我得花一点时间冲澡、换衣服,然後搭上计程车直接到那刚录取我的公司去。
我将去流浪。
第五章
四月初,上山与家豪道别後,我开始了我的行旅生活。
我没有国际旅行的经验,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新鲜的。
我的第一站是在南半球的澳洲第一大城雪梨。
因为是单独旅行,所以在出发前搜集了许多可能用得到的资料,除此之外,我还带了我自己,打算好好地感受旅行将带来的各种新奇体验。
我背著满满的行囊到机场,其中包括一台公司给的笔记型电脑。他们要我每半个月就交出一些东西,我们将透过电子邮件的传送来联络彼此。
我兴奋的情绪从前几天整理行李开始便延续到现在,登机时间到了,我跟随旅客们到登机门登机。我的座位被安排在後半截机舱靠窗边的里位,直到现在,我把我对搭乘飞机的恐惧压制得很好。我不怕,我不怕……
我一上飞机就闭上眼睛,等待起飞和降落。
经济舱里的乘客陆续登机,我感觉我身边的座位有人坐了下来。
我继续紧闭著双眼,心中则开始祈祷。
不会出事,不会出事……绝对绝对不会出事的。这架飞机只是要到香港而已,一个小时的航程很快就会过去,我只需要……小睡片刻……
要命!我根本不敢搭飞机,我在签约接受这份工作的时候怎麽会忘了这件重要的事?然而现在要反悔也已经太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听到机舱内开始广播要乘客系上安全带、飞机准备起飞的时候,我的镇定与伪装的平静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开始惊惶起来。
老天,要飞了,飞机会不会掉下来?
我遵照著指示系上安全带,但可能是系得太紧了,我有些呼吸困难。
我急促地呼吸,但却吸不进半点氧气,一阵头晕目眩袭来,在我快休克的时候,颈後突然托来一只手,一道低沉的嗓音在我头顶响起:「别紧张,深呼吸,慢慢地,再吸一口,对,慢慢地,别停下来。」
我不由自主地听从声音的指示,一会儿之後,我的呼吸慢慢恢复顺畅,头晕的感觉也渐渐消失。放松下来的同时,我感觉到飞机在滑动,刚刚不适的症状又出现,我连忙又深呼吸了好几次,直到那份恶心的感觉离去。
我的天,如果每次搭飞机都这麽痛苦,我要怎麽走遍全世界?
「第一次搭飞机?」刚刚那声音问。
我点点头。「嗯。」
「别紧张,只要飞行员的技术好,起降不会有问题。」
我怀疑地问:「那麽在高空上飞行时呢?」掉下来就全完了。
身边的他笑了。「搭飞机的风险不见得比开车高,如果真的那麽倒楣遇上了,机上有这麽多人作陪,你怕什麽。」
这人毫不在乎的轻松语调让我想抬起头看看他的尊容。
於是我抬起头,我看见了他,他则顽皮地对我眨眨眼。
是他!那个带我去喝酒,又和我在饭店睡了一晚的陌生人!
我低呼一声:「怎麽会是你?」
他哼声。「怎麽不会是我?」
我讶异。「你记得我?」就如同我从没忘记过他。
他依旧是那副欠扁的模样。「怎会不记得,那晚你吐了我一身,我还没跟你收清洁费。」
我愣了半晌,回想那一夜,我眯起眼。「你胡说,我没有呕吐在你身上。」
他在狭窄的椅座上伸展他的长腿。「你确定没有?」
「我十分确定。」
「不,你有,你把心里头的一堆垃圾往我身上倾吐,也不管被你吐的人愿不愿意听。」
「我……这哪里算啊!」
「怎麽个不算法,你倒是说说。」他故意掏掏耳朵,咧嘴道:「这回我洗耳恭听。」
老天,好讨厌的人,无赖就是无赖,跟无赖讲话铁定会被气死。我决定闭上嘴巴。这一静下来,我才发现,飞机早已飞上了蓝天。
随著高度的爬升,我们离台湾本岛愈来愈远。
西北部的海岸线嵌在台湾海峡上,看起来是那麽的苍翠美丽,眼下所见的美景几乎夺去了我的呼吸。
阳光在我们头顶上,云朵则在脚底,我们正往南方飞去。
「瞧,搭飞机没你想像中那麽可怕吧,习惯就好。」
他一开口,我才意识到:他刚刚那麽说话,或许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
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那一夜之後,我就应该知道这一点。
只是他实在太会讽刺人,我就是听不惯他说话的那种调调。他应该可以更有礼貌一点。
他笑笑地问:「去哪里呀,小姐?」
「澳洲。」我淡漠地说。
「去看袋鼠还是准备嫁给那里的土著?」
听听他的坏嘴巴,我真想拿卷胶带把他的嘴封起来。
我皮笑向不笑地说:「都在考虑中,谢谢你的关心。」
「不客气。」
他竟还有脸说!我真是服了他了,脸皮真厚。
「算了。」我叹口气,收回所有攻击的利爪。
他挑起一边眉毛。,「这麽快就认输了?」
「我可不认为这有什麽输赢好说的。」
他哼我。「轻松点,别老那麽正经八百。」
我马上反驳回去:「我才不像你,这麽随随便便。」
他双手一拍。「这就对了。」
我霎时才发现我又中了他的计,不禁暗自懊恼怎麽老是这麽容易受他牵动,但随即又觉得自己反应太过激烈,简直跟个爱斗嘴的孩子没两样,我心头一宽,笑了起来。
再回头看他,我没了恼怒,反倒庆幸起在我的初次飞行里有个不算陌生的陌生人在身边,缓和了我的紧张。
他看见我笑,伸出手指掐了掐我的嘴角。「你笑了?」
我下意识避开与他肢体上的接触,维持著得来不易的笑容,开玩笑说:「我只有两种表情,笑跟哭,你要看哪一种?」
他没那麽好拐。他摸摸下巴,坏坏地选择:「你先哭一次我看看,如果很丑,我就选另外一种。」
「你看过我哭。」我说,记忆又回到那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