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没希望。”他重复说。
“淑贤好吗?坚志好吗?”
“很好,谢谢你的问候。”
“不必谢,我随口说说的,并没有诚意。”
他沉默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我要下楼了。”她真骄傲。
“雪凝——我能来吗?”
迟疑一下,她说:“我要弹琴。”
牛头不对马嘴,希望他明白。
“我明白,再见。”他先收线。
他明白什么?她是渴望他来的,他真的明白?
雪凝没心情的放下电话。
他是什么意思呢?每天打电话来燃起她的希望,又自动熄掉,是什么意思呢?
他在跟她开玩笑?
这种人真可恶,真可恨,他为什么要出现?
当然不下楼弹琴了,哪儿来的心情?拉起薄毡,她来个蒙头大睡。
怎么睡得着呢?翻来覆去的转身。刚才晓晴的话是不是有道理?太强硬,太骄傲,太固执?
但——她的个性如此啁!要她改变个性来迁就一个人,那是不可能的。
爱情,不是要其中一个牺牲自己的个性或思想。
睡不着,惟有看书。
忽然间她想起这个时候能看一本八卦周刊该是很不错的,至少不用动脑筋。
她是不买这种杂志的。前几天在楼下看见一本,也不知道是谁买的,或者——去拿上来吧!
匆匆下楼,客厅、书房都找了一次,没有。是不是扔了?
想找工人来问,突然看见钢琴室有灯光,那是她的“私家重地”,谁闯进去了?
带着一丝不满走进去,看见雨浓竟坐在那儿,安详、平和而温柔地笑。
“你——”她皱眉。立刻又心花怒放,他终于来了。
“钢琴演奏还没有开始吗?”他问。
“取消了,因为票房不好。”她的喜悦从全身每一部分透出来,掩也掩不住的:“已买票的人可退票。”
“我不退票,坚持要听。”
“没有可能。”她努力保持平静地站在那儿:“我不会为某一个听众而表演。”
“为一个朋友的请求呢?”他凝望她。
十天不见了,他凝视的眼光有丝贪婪。
“朋友可分很多种。”她说。
“那种一生一世的呢?”他再说。
“不可能。男人们现在都失去耐性。”
“不能一概而论,有特别的。”
“等我看见那特别的才说。”她一直站在门口。
“为什么不进来?”
“演奏会取消了。”她很坚持。
“好吧l”他站起来,缓缓走回客厅坐下:“现在我可算一个客人?”
他是在表示让步吧?她的喜悦加浓。
她坐在他对面,发现他的视线仍紧紧追随,下意识地脸就红了。
“淑贤打算在香港长住?”她还是很小心,为自己留退路、留余地,她实在太小心了。
“是。她还预备开一家小小的电脑公司,接些中型机构的计划来做。”他说。
“女强人本色。”
“她是事业型的女性。其实——她并不适合结婚。”
“她已结婚两次。”
“两次都失败,”他缓缓地摇头:“她悟出真理。”
“什么真理?”
“为什么不去问她?”他笑笑。样子高深莫测。
“我并不那么多事。”她很不满:“也不一定要知道。”
“你应该知道,很重要的。”他肯定地说:“明天晚上到我家吃饭?”
“不。”她坚定得无与伦比。
神色也一下变得很冷,很冷。
“六点半我来接你。”
“不。”她再说一次:“我没有空。”
“不要这么孩子气。”
“错了。绝对不是孩子气,我很理智,为什么不信呢?明天我没有空。”
“雪凝,你——后悔了?”他沉声问。
“后悔什么?当然不。”她的声音高亢起来:“我有什么可能会后悔?”
他摇摇头,缓缓地站起来。
“明天——六点半我来接你。”他还是这句话。
“你什么意思?”她有点反感:“说过明天没有空就没有空,为什么你还来?”
他凝视她半晌,叹口气。
“我再给你电话。”他说。
?然后低着头,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在花园中消失,她呆呆地站着。渐渐地,眼泪流下来。
难道她坚持原则不对吗?
这个时候,为什么一定要逼她见淑贤?这不太过分吗?他应该知道她不喜欢淑贤。
明天——将发生什么事?她的心益发沉重了。
第八章
下午就开始下着倾盆大雨,是那种不止不休,倾尽天上眼泪,洗尽人世悲愁的雨。 ,
晓睛为赶回去与冷敖会面——他们约在中环,不顾“生死”的:中出校园(雪凝这么说的)。雪凝端坐在教室,很冷静的看着书。
说是避雨,但回家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雨,或者总有同情心,总会停口巴?
教室里还有不少的同学,感觉上不孤单,只是——看书的效率极差,看来看去都是那页。
她暗自叹息,这种日子要拖多久呢?
雨很坚持,像她——也像雨浓。雨浓也在坚持吧?她是这么想。
渐渐地,天色愈来愈暗了,雨却没有收势,没头没脑的淋下来,淋得人心烦极。
同学们都不愿意再等,有的冒雨离开,有的有人来接,雪凝发觉只剩下自己时,已是六点半。
六点半,是雨浓说要到她家接她的时间。
她叹一口气,他一定没去,只不过打个电话而已,他一定是这样的。
她到教员室打个电话通知父亲的司机来接。
到办公室的走廊空无一人,有点胆怯,那么大一幢大楼,难道只有她一个人吗?
有教室亮着灯,还好,还有和她同一情形的人。
家里工人告诉她,父母有应酬出去了,司机不在。总不能叫老工人乘的士来接她吧?这么远。
再等一阵,冒雨去学校门口试试运气,看看可有空的士或人疏些的巴士。
早知道始终避免不了淋雨,下午跟晓晴走了也好。
又回到教室。才坐一会儿,听见走廊上传来急切脚步声,突来的灵感,会是雨浓吗?一定是来找她的。
在家接不到她,他聪明的转来学校?
是找她,但——淑贤?
她的心,一下子冷却下来,怎么会她来的?
“果然在这儿,老天!只剩你一个人了。”果然是淑贤,她夸张地叫:“幸好我们想到学校。”
她不出声,只冷冷地望着她。雨浓带了淑贤来接她,这是什么意思?示威?
“走吧!车子在楼下。”淑贤说: “再不走整间学校真只剩下你一个人。”
“不。我约了人,我要等一会儿。”
“约了人?雨浓没跟你约好?”
“没有。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必须等人。”
淑贤愕然,好半天才说:“那——好吧!不能勉强你。”她的笑容有点勉强:“我们先走,我去问雨浓是什么意思?”
“再见。”雪凝完全没有任何表情。灯光照到她脸上,只有寂然、冷漠。
淑贤离开,她却仍坐着。
她以为至少雨浓该上来一次,但没有。二十分钟过后,四周依然一片沉静。
她不能再等下去,真剩下她一个人时,她会害怕。
简单收拾了书本,独自下楼。雨还是那么大,哗啦的令人烦上加烦。
雨浓完全没有诚意,以后——她该忘掉这个人,否则就会出丑了。
忘掉这个人——当然不是这么容易的事,也不要紧,那么就杀掉他,毁掉他——在心里。
在楼下走廊上犹豫一下,抱紧了怀中书,咬牙狠心地冲进雨里,一下子四面八方豆大的雨就把她包围了,连视线也不清楚。这种“雨”真“浓”,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