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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页

 

  “我答应过你一起去旅行吗?”她反问:“这一星期的假期又是陪谁?”

  “我们出去吃晚饭,好吗?”他凝望着她。

  “哥哥也去?”

  “不,我和你!”他摇头笑。

  “嫌我家的菜不合口味?”

  “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他终于说了真话。

  “0K.”她也轻松下来。他并不想瞒她。

  “现在可以走吗?”他站起来。

  “当然。”她连皮包也不拿,洒脱得很。她也不问是谁,很奇妙的信心十足。

  他果然驶车回家。按响号,就有个女人走出来,上车坐在后厢,她看来有三十多岁,比雨浓还老些,相貌平庸,有几分他儿子坚志的影子。她就是他的前妻?

  “她是淑贤,才从美国来。”他介绍坐在后面的淑贤:“她就是我提起的冷雪凝了。”

  雪凝打个招呼,顺便打量她。一对眼睛倒是精光闪闪的,很精明能干的样子,薄薄的嘴唇也能言善辩;不知道为什么,雪凝的担心又兜上心头。

  在深湾游艇俱乐部里,雨浓订了一张在安静一角的台子。

  雪凝面对着雨浓和淑贤,突然就觉得自己孤单无助了。他们曾是夫妻,他们共同拥有一个儿子,他们原该是一对的。她——夹在中间算什么?

  于是她沉默,整夜都沉默。

  沉默中,她只记得淑贤精光四射的眼睛——这对眼睛的主人不好对付的,是不是?

  雪凝并不想对付她,可是——总得防她。她经历了第二任丈夫之后,才觉得雨浓才是真正的好,回头来再拾回从前的感情?

  雪凝觉得连笑容都挤不出来,勉强也不行。

  那淑贤是很会说话,也很能说话的,一个晚上只听见她在说话,说,说,正面、反面、黑的、白的,她都说得头头是道,面面俱圆。

  听着,听着,雪凝累了,人也恍惚起来了。

  “雨浓说你们兄妹都出色,都有才华,这次他倒真是有眼光。”她说。

  “你的钢琴弹得超凡入圣,真了不起。”她说: “我们坚志也开始学钢琴了,颇有天分。”

  “啊!请不到你做坚志的钢琴老师是最大的遗憾。”她又说。

  “以后我可能多些时间住香港,我们可以了解更多些。不过我已经很喜欢你。”她再说。

  她会住在香港不走了!雪凝想。

  “你也会喜欢我,因为我是一个极好的家庭主妇,我已辞去那个宾妹,她一塌糊涂。”她还说。

  辞去宾妹,由她入主邹家?

  雪凝再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她望望雨浓,他只是淡淡地笑,非常欣赏淑贤的表演似的,她再也坐不住。

  “我想回家,太晚了。”她提出。

  “是。看我们多糊涂,明天一早你有课,是不是?”淑贤恍然大悟状。

  她说“我们”。

  雨浓签单离开。

  “我们先送雪凝回家,好吗?”淑贤用询问的口吻,语气却是肯定的。

  “好。”雨浓驯如羔羊。

  雪凝最后的希望也幻灭。本以为可以单独和雨浓讲几句话,现在已不可能了。

  “你家的房子是有花园的那种,对吗?”淑贤又滔滔不绝地道:“跟我们台北的古老大宅很像,当然,你家会宏伟些、漂亮些、气派些。”

  这些话,叫雪凝怎么答呢?只好继续不出声。

  “香港人能住你家那种房子已经很了不起。”淑贤又说:“不过我们在美国住惯了大房子,来香港真不习惯。住香港房子多大,视野却窄,对不对?”

  雪凝头也不点。这女人在挑剔什么?在美国离了婚,有香港让她投奔,她该很感谢才是。

  雪凝的反感涌上来。或者,有点先入为主的偏见吧!她不喜欢这女人。

  到了根德道的家,雪凝迫不及待地推门下车,留下一句“再见”就头也不回地去开大铁门。

  她听见门后的车门声,就这么走了?不,雨浓赶了过来,轻轻扶她手臂。

  “明天,你几点放学?我来接你。”他说。

  “不用了,我有事。”她奔往大门。

  听到大铁门关闭声,又听见车声,他们走了吧!

  看见书房有灯,冷敖还在摆棋谱,果然是他,他摆得全神贯注。

  她轻轻敲门;冷敖抬起头来。

  “这么早,你们只吃晚饭?”冷敖问:“不是要让你见一个人吗?”

  “见到了。”雪凝淡淡地:“他前妻离婚回来。”

  “怎么回事?”他吓了一跳。

  “没有什么事。”雪凝淡淡地笑:“我和那位精明能干的淑贤合不来,有代沟。”

  “她回来做什么?吃回头草?”

  “不管她回来做什么,”她有点心灰意冷:“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洗澡睡觉。”

  “慢着,雪凝——你和雨浓的感情会受影响吗?”他是非常关心这惟一的妹妹。

  “不知道,我喜欢一切自自然然,不勉强。”

  “但是你脸色不好。”

  “听了一晚的训话,我不累吗?”她笑:“明早见。”

  “等一下——晓晴真和导演约会?”冷敖问。神色有点尴尬、窘迫。

  “是吧!”她说:“他们是邻居,又谈得来。不过——”“不过什么?”他有点着急。

  “不过我知道她心有所属。”雪凝顽皮地。

  “是——是谁?”

  “不告诉你,你自己去问吧l她是你学生。”她走开。

  冷敖坐在那儿发了一阵呆,勉强收摄心神,再投入围棋中;但是,完全没有用,他的心经已乱。

  想了半天,他胡乱地弄乱棋子,也不收拾,熄了灯就上楼。

  在雪凝房门边犹豫一下,还是敲门。

  “谁?”

  “我。能开门吗?”

  雪凝开门,似笑非笑地站在那儿。

  “什么事?哦,温若男没来过吗?”她问。

  “没有。她怎会有事无事往我们家跑呢?”

  “早一阵子你们不是相处得很好?来往得很密?”

  “我们一直是好朋友啁!现在也是。”

  “这么闷,怎么不约她来下围棋?”她问。

  “这一阵子我在教晓晴下围棋,她来了没空招待。”

  “她姓温,你姓冷,很配的,她难道不是你女朋友?”雪凝不放松。

  冷敖呆怔半晌,说:“你也姓冷,温若风也姓温,你们不也很配?”

  “那怎么同呢?我一早就表示和他合不来,连朋友都不是,没有理由和你们混为一谈。”

  冷敖想说什么,咕噜一阵,终于什么也不说的径自回房,砰然关上房门。

  雪凝站在门边望了一阵,忍不住替晓晴高兴起来。

  冷敖的“反应”十分良好,不是吗?

  暂时把自己的烦恼扔开一边,打电话给晓晴。

  “晓晴?她不在,”是方伯母的声音:“吃完饭她去隔壁大厦的朋友那儿聊天去了。”

  “哪一位朋友?我认识的吗?”

  “是个做导演的,我忘了叫什么名字。”伯母说。

  “我知道了,她回来时请叫她复我电话。”

  果然和那做导演的家伙出去了,晓晴还真有本事。

  雪凝去冲凉,换好睡衣躺在床上看书。

  当然没有心情。想到淑贤和雨浓同处一屋檐下,整个人几乎沸腾起来。

  她爱雨浓,这件事不能否认了。

  扔开书伏在床上胡思乱想——有人说恋爱中的女孩子都是伏着睡的,有点道理吧!愈想就愈睡不着,她拒绝雨浓明天去接 她,是对或错?愈想愈不甘心,为什么要拒绝他呢?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她跳起来,雨浓?不,是晓晴。

  “你找我。”她愉快的声音。

  “拍拖吗?”

  “你知道我,除却巫山不是云。”晓晴叹一口气:“我只是在寂寞中找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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