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钱包,拿出我写给他的那一张支票:「这张支票我一直带在身上,但我不会拿去兑现的,如果我这样做,我会看不起自己。」
「那我会把这笔钱从银行拿出来送到你面前。」
「我不会要。」
「你不要的话,我会将这二百八十万拿去你公司要你替我投资一只风险最高的外币。」我赌气说。
「我一定可以替你赚到钱。」他说。
我给他气得发笑,他拉着我的手说:「我很挂念你。」
「是吗?」我故意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
「回到我身边好吗?」森抱着我,用他的大衣把我包裹着,我觉得很温暖。
「不要这样。」我推开他,「我回到你身边又怎样?还不是象从前一样,偷偷摸摸地跟你见面?我不想只拥有半个人,你放过我吧。」我退到床边。
森走上来,抱着我,吻我,把我推在床上,我很想跟他接吻,但又不想那么轻易便回到他身边,我紧紧闭着嘴唇,装着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抚摸我的胸部,我把他推开。
「不要这样。」我站起来说。
他很沮丧。
「你走吧。」我狠心地说。
「你还爱我吗?」他坐在床边问我。
我的心在流泪,我故意要令他难受,谁叫他在这一刻还不肯说会离婚?只要他现在答应离婚,我会立即接受他。我要得到他整个人,过去我太迁就他了,他知道不离婚我也会跟他一起。
我想说不,但我说不出口,为了报复,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很失望从床上站起来,沉默不语。
为什么他还不肯说离婚?他就不肯说这句话?我不会告诉他我爱他。他明天一定会再来,明天不来,明天的明天也会来。他知道我住在这里,他会再来的,只怕他再来的时候,我无法再拒绝他。
森站在那里,等不到我的答案,他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我扑到床上,哇啦哇啦地哭起来,他还是头一次问我爱不爱他。
第七章 我会永远爱你
我整夜都在想他。
第二天,在内衣店里,我完全提不起劲工作,我疯狂地挂念他。他偶然在我的窗外经过,那就是缘分,我为什么要欺骗自己?
下午,有一名自称是绿田园职员的李小姐打电话来说:「是周蕊小姐吗?我特地通知你,你助养的那头小牛出生了。」
我助养的小牛?
「我没有助养小牛。」我跟她说。
「你认识唐文森先生吗?是他替你助养的。」
我决定去绿田园看看,地点在鹤数,第二天早上,我坐火车去,那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森为什么会替我助养一头牛?
到了绿田园,那位李小姐带我参观,那里有很多牛,属于我的那一头刚刚出生的小牛正在吃奶。
「你可以为它起一个名字。」她说。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问她。
「唐先生没有告诉你吗?新界有很多黄牛,老了没人要,在马路上流浪,经常给汽车撞倒,我们向农夫买了那批牛回来,让它们耕田。但有些牛是不会耕田的,为了饲养它们,我们让市民助养,牛就不用再流浪了。这个计划推出之后,反应很好,助养黄牛要排队,去年十月中,唐先生来申请助养一头黄牛,由于所有牛已给人助养了,所以他要预订母牛肚中的小牛。他说这是送给女朋友的生日礼物,十一月三日那天要带她来看看怀孕的母牛,但那天你们没有来,后来唐先生又打过电话来,说小牛出生的时候就通知你。」
原来森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是一头小牛,怪不得那天他说要我去看。我对那一头正在喝奶的小牛突然有了感情,蹲下来用手扫它的肚子。
「还有这一幅地也是你的。」李小姐指着我面前一幅用竹竿围起的地,「可以种菜。」
「他为什么要送这个给我?」
「他说要送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给你,这份生日礼物也真够特别。这幅地很适合种瓜菜,唐先生说你们要开一间法国餐厅,自己种瓜菜不是很方便吗?」
我为那头小牛起名雪堡。
爱一个人,是你必须有一点儿恨他,恨他令你无法离开他,森就是我恨的人。
离开绿田园,天气仍然寒冷,但阳光灿烂,我的心很暖。森真的有想过和我一起开一间餐厅的。我在火车上盘算我们该在那块耕地上种什么菜,可以种红萝卜,那么即使我们的餐厅还未开始营业,也可以卖给郭笋做红萝卜蛋糕。
回到内衣店时是下午三时三十分,我很挂念森,我再没有需要否认我对他的爱,终有一天,他会给我名分的,即使等不到,那又怎样?我想告诉他,关于他的问题,我有答案了,我从前、现在、将来也爱他。
我提起勇气传呼他,他没有覆电话给我,三十分钟、一小时、两小时都过去了,我传呼了三次,他就是没有覆我,办公室的电话也没有人接。
他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他是不是不再理我?他以为我不爱他。不会的,他不会的。
下班后,我回到家里,坐在窗前,我想,或许他会突然出现。窗外越来越静,已经是晚上十一时多了,我再一次传呼他,他还是没有理我。他不打算再理我了。
我整夜没有睡过,第二天早上,他没有打电话给我,如果传呼机坏了,他也应该打电话到传呼台查一查呀。
下班后,我打电话到公司找他,一个男人接电话。
「我想找唐文森先生。」我说。
「找他?」那个男人的声音好象有点问题,「请问你是哪一位?」
「我姓周。」我说。
「周小姐吗?我姓蒋,是唐先生的同事,我们约个地方见面好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觉得事情很不寻常,「是不是他出了事?」
「出来再谈好吗?在我们公司楼下的餐厅等,你什么时候到?」姓蒋的问我。
「我五分钟就到。」我说。
我放下电话,连忙关店,森到底发生什么事?我听他提过那个姓蒋的叫蒋家聪,是他的同事和好朋友。
我匆忙赶到餐厅,一个男人向我招手。
「你是周小姐吗?」他问我。
我点头。
「请坐。」他说。
「唐文森呢?到底是什么事?」
他欲言又止。
「到底是什么事?」
「阿唐他死了。」
我不太相信我听到的说话。
「他昨天午饭后回来后如常地工作,到大概三点多钟吧,我发现他伏在办公桌上,以为他打瞌睡,到四点多钟,我发现他仍然伏在办公桌上,上去拍拍他,发现他昏迷了,我立即报警,救护车把他送去医院。医生说他患的是冠心病,这个病是突发的,事前没有任何迹象。他在送院途中已经死亡。」
「不会的,是他叫你来骗我的,他怕我缠着他!是不是他太太派你来的?我知道他根本没有心脏病!」我骂他。
「他是突然死亡的。」
「不可能的。」我拒绝相信。
「我也不希望是事实,但我亲眼看着他被抬出去的,他被抬出去的时候,身上的传呼机还不停地响,做我们这一行,心理压力比谁都大,四十岁就应该退休了。」他黯然。
「我不信你!」我哭着说。
「今天报纸也有报道,可能你没有留意吧。」
「是哪一份报纸?」
他把一份日报递给我:「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
在新闻版一个不显眼的位置,有一张照片是一个男人被救护员用担架床抬出大厦,外汇公司高级职员工作中暴毙,死者名叫唐文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