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兰泽把心一横,说:“我离开这里。”
“离……离开这里?”大娘傻了眼了,忙道:“那……那要去哪里?”
兰泽望着大娘真诚关怀的脸,知道自己若是给了“到哪儿是哪儿”这种答案,大娘必定会不放心让她走。
想了一想,她说道:“回家乡去。”事实上,她根本记不得自己的家乡。
“可是……可是路很远呢……你怀着孩子……”
“大娘……家乡还有我的亲人,我想念他们。”兰泽编着谎言。
“话是没错……可……”大娘想不出话来留她了。
“大娘,别担心我了,我会照顾自己的。”兰泽说。
“……”大娘沉默了会儿:“唉……我还能说些什么呢……怪只怪潘磊……竟然这样无情无义……”
“大娘,这些年来,多谢你的照顾。”兰泽静静地说,强忍住心中的痛苦。
“今后,可要好好保重。”大娘拍拍她的手,叹口气道。
“我会的……”兰泽怔仲地答道。
今后?今后一片茫茫,她该去哪儿,又能去哪儿呢?
她只是想要逃离这个禁不起名利介人的伤心地,她想把所有关于他的记忆全数抹去,她孑然一身,只有孩儿是让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她的未来,在哪儿?在哪儿啊……
潘磊在晨光中醒来,昨夜皇上曲江赐宴,款待新科进士,向来滴酒不沾的他也只得一杯接着一杯敬酒,直到最后已完全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宿的别馆。
他和衣坐起,头痛得厉害,回忆起昨夜,他想起自己在仍清醒时曾向圣上提出恩准他先行还家探望的请求,皇上也准了他,令他顿感释然。
他终于可以见到采采了,他计划着先将她接来城里一块儿住,以后再补行个婚礼,然后回扬州家乡禀明爹和姊姊,再携她一同赴任……他的计划如此美好,他忍不住想快些见到采采,同她说说他的计划……
她应该早在半月前就收到他托人捎的信了吧?她是不是仍每日倚门引颈,等着他的归来呢?
“采采……我终于可以回家了……”他喃喃道,心中充满无限的喜悦和冬他起身着衣;宿醉后的脚步不甚稳,数度晕眩得颠踬了步伐,离别数月,再怎么样都不能阻挠他回家的决心;于是,他挺起了精神,强忍着头痛,更衣梳洗。
叩、叩、叩!
“潘大人,给您送醒酒茶了!”别馆的仆役在外头说道,潘磊开了门,不太习惯这样的称呼。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阿海。小的叫阿海。”
“阿海,能否请你替我备一匹马?”
“是的,大人。”阿海恭敬地道。
“有劳你了。”
阿海退下,潘磊唤了口茶,觉得头疼好些了。
晨光明澈,檐上鸟语悦耳清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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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物依旧,随着村里愈来愈接近,潘磊愈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清。
他想着,该怎么出现在兰泽面前,给她个惊喜,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
“李大婶!”潘磊突然看见一名村里的旧识提着衣篮面对着他的方向走来,他欣喜地唤了出声,正想下马打个招呼,没想到她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便迳自提着衣篮往河边走去,潘磊微微诧愕,不知是为了什么。
他在马上发怔,李大婶铁定是看见他了,只是,为何她那样地冷漠?这是怎么一回事?
愈往家的路上驰去,潘磊的诧愕便更深了,村里的老老少少,没有人跟他打招呼,数月前相处融洽的左邻右舍,竟形同陌路人,潘磊的疑惑更深了,他快马驰向家门,勒马而下,门也没性上,轻推便开了。
“采采——采采,你在吗?”庭院荒芜萧条,那几株他们共同照料的白菊全枯萎了,潘磊见状,急忙跑进内室,桌椅上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仿佛一、两个月没人打扫了,潘磊惊愕地说不出话来了,采采发生了什么事?
潘磊四处寻找,采采的东西什么都没有留下,他的衣物原封不动地摆在衣箱里,潘磊生平第一次觉得心慌,蓦然,他在桌上看见了他送给她的檀香盒……
“你还回来做什么?”大娘冷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苹在她的身后,眼底的陌生令潘磊不能理解。
“为什么这样说?大娘,请你告诉我,采采呢?采采为什么不见了?”
“你还有脸问我?你难道忘了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了吗?我们真是错看你了!”她冷漠地、责难地说。
“我不明白……”潘磊激动地,原来他想像中的书面不是这样的呀……
“不明白?哼!”大娘道:“小苹,走,我们回去!”
“大娘,请你等等……”潘磊恳切地唤住她,说:“请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采采到哪儿去了?我什么也没做啊……我在京里耽搁了时日,所以托人送了封信回来……为什么……’
“你派人来通知采采,你不回来了不是吗?”大娘冷哼一声,道:“有了功名,就忘了结发妻子吗?”
潘磊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你自个儿做的事应该自己最清楚吧!整个村里的人都唾弃你!采采离开这里也对,远远地离开你这忘恿负义的小人!”
“大娘,请你相信我!”潘磊用绝望的、沉痛而明激韵双眸看着她,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臣着嗓子辩驳道:“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这几个月来……我无时无刻不惦着采采啊……天啊……究竟是出了什么差错…
“你……”潘磊眸里的痛楚裸程在她面前,大娘怀疑地看着,愈看愈不能不动摇……
潘磊以手支额,深深叹气,事情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他明白采采的性子,当她选择离开,那代表,她会永远地消失了,她最痛恨的便是男人的背叛,她误会了他,她一定恨透他了!天呵!天呵!
“我如果真的派人来通知采采,那我今天回来做什么呢?我是来接她的啊……”潘磊一拳击向桌面,沉痛地说。
大娘也沉默了。
“大娘,采采有说她要到哪儿去吗?”过了许久,潘磊才哀伤地问。
“她说……她说她要回家乡探亲去……”大娘缓缓地说。
“家……乡?”潘磊喃喃复述,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采采没有家乡、投有亲人…至于盼玉楼……她有可能再回去吗?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说谎,但如果真是我们误解你了,你应诙快些把她找到。然后解释一切…因为……”大娘犹豫着该不诙说出她已怀有身孕的事。
“……”人海茫茫,他该从何找起呢?她又一次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之中,老天眯何要开这样的玩笑啊!潘磊将脸深深埋入掌心里,终于他明白了什么叫痛樱心肺的滋味,他以为自己是稳静的、安定的,然而现在,他失去了她,为了一个莫名的原因,他失去了她,功名富贵对他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了…这么大的代价呵
“我会的,大娘,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潘磊缓缓地说,将檀香盒收进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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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皇城里阅静无声。
尚书省的灯火仍未尽熄,巡夜的太监轻叩了门,问道:“请问,是哪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