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采……采采,我回来了。”
也不知坐了多久,兰泽才听见潘磊的叫唤,她回过神来,出门相迎,潘磊搁下手上杂物,笑着对她说:“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
说罢,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木盒,檀香气味,精巧无比,上头有着兰草的刻纹。
兰泽接过,轻抚上头美丽的纹理,道:“好香呵……”她嫣然一笑,又道:“市集上有人在卖这些?”
“今儿个帮新来的字画摊在摺扇上题诗,字画主人送我作为答谢的,说是从南方带来的檀香盒子。”
潘磊回答,又问:“喜欢吗?”
“喜欢……”兰泽觉得窝心。
“给你装软环玉锁用……”潘磊环住她的肩,与她一同走进屋内。此肘兰泽却沉默了,她已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收藏,一思及此,兰泽便觉黯然,他心疼的不是那些首饰,而是心疼,潘磊带着她,犹像带着一份负累,为此他必须拿读书的时间到市策上挣些钱。为此他晨起为园里菜蔬浇水,如果他仍待在庙里,至少至少,不用为生计奔忙。
“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是……只是……在想要将盒子摆在哪儿,才能时时闻到香气……”
‘嗯。”潘磊笑着点点头,将一小袋铜钱递给她,说:“这是为人题诗的酬劳,不多就是了。”
兰泽接过那一袋轻轻的铜钱,低声说:“题了多少诗呢?”
“大概三、四十把扇子吧!”潘磊明白了她为他抱屈的神情,便安慰道:“籍籍无名的人愿诗自是卖不得好价钱哪,没关系的,至少这檀香盒挺精巧,是不?”
兰泽望着他释然洒脱的神情,不禁红了眼眶,谁能忍得把诗作当虞物品出卖呢?潘磊为了他们俩……
“又不说话了?娘子,相公饿了呢!”潘磊笑笑,对她打了个揖,把她给逗笑了。
“以后我绣些图样托小苹的娘带去市集卖好了……不要再卖诗了……”兰泽道。
潘磊只是微笑,未署可否,道:“别累着就是了,嗯?”
兰泽点点头,问:“今晚吃粥可好?还有些酱菜……”
潘磊自是同意,只不过,兰泽的眼底仍是挥不去那一片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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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泽担心的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兰泽开启衣箱,抚着柔滑的衣料,她将檀香盒放在衣箱里,所以,衣料也渗出微微的檀香气味。
潘磊一早便随着村里男人上山去捡拾柴火了,不达到一个冬天需用的量,暂时还不会下山,兰泽望着檀香盒,不!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把它典当掉,而衣裳……
横下心,兰泽用布包包起了衣裳,毫不迟疑地走出家门。
等潘磊回来,她要为他作一顿丰盛的娩饭……
于是兰泽住城里当铺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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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多一些吗?”兰泽望着掌柜冷冷的嘴脸,逼自己努力地挤出恳求的字句。
“就这么多,穿过的衣裳不值钱,要就把钱拿去,不要也罢。”说罢,他又重新喀喀喀地拨起算盘算起帐目来,根本懒得再看兰泽一眼。
兰泽望着抬面上的一两银子,突然觉得万念俱灰,这么一点钱,要他们怎么挣过这个冬日……
兰泽的手微微颤抖,再去别家问问吗?她心中出现了无数的问号。
“不收就算了,去去去,别在这儿挡路。”掌柜的眼见别的客人上门,不耐烦地催促她。
兰泽把衣裳一收,冷冷地看着他,道:“您的钱我收不起。”
说罢,她挺起背脊走出了当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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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泽在长安城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不觉天色渐暗,冻红的指尖已没有什么感觉。
长安城里华灯初上,酒家娼馆一一打亮灯笼,一片旖旎色彩,兰泽在恍惚间走到了绮春楼前,她曾经熟悉的画面与声音侵入她的眼与耳,她回神,望着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欢乐场中达官贵人视金如土,在那儿女人们不愁吃穿……兰泽遥想起从前的生活,她眷恋吗?
她眷恋吗?
兰泽摇摇头,点点辛酸历历在自。
兰泽紧瑞着手中布包,正准备离去,她突然觉得好冷,一日未进食的她,霎时觉得天族地转,下一秒中,她已完全感觉不到外界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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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嬷嬷,醒了醒了,她醒了!”拔尖的女人声音穿过兰泽的耳。这是哪里?粉香和酒气醇迷,好熟悉,这是哪里?
“生得挺不错。”一个较年长的女人声音。
“唷,嬷嬷,又开始打人家主意啦?”
“是块料,男人就爱这样貌。你呵,远逊于她。”
年轻女人嘟暧着离开,一双冰凉的、有皱褶的手探上兰泽的襟前,兰泽反射性地睁大了眼,坐了起来。
“醒啦……我没别的意思……只是……”
“只是想验验你值多少钱!”年轻女人不屑地接了口。
“阿珠!”中年妇人喝叱道。
瞧她们的打扮,兰泽不用想也知道她们是何许人也。
“谢谢你们相救,打扰了。”兰泽说了声谢,便想下床来。
“等等……”中年妇人开口道:“我瞧你的布包里就那么件衣服,也没银两,还昏倒在我的绮春楼前,想必是缺钱吧?”
“你们怎么可以乱翻我的东西!”兰泽压抑满腔的怒火,道。
“叫什么名字呀?”中年妇人的眼绕着她打量,像在打量一件物品,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告辞了!”
兰泽拿起布包,只想离开。
“既然来了,跟你谈笔生意如何?”
“没兴趣。”
兰泽当然明白她所指为何。
“这儿的人都管我叫钱嬷嬷,我给你介绍几个客人,你拿一半,我拿一半,你可以拿去救急,我也乐得数银子,如何?”她讲得慢条斯理。
兰泽咬牙,她怎么能重新堕落呢?潘磊的脸冉冉浮现心头,即便是为了生活,她也不能“不了。谢谢。”兰泽连头也没目。
“冬天可还长着呢……你好好考虑,考虑好了就来绮春楼找我……我也不要你卖身于此,我只要银两。”
兰泽坚决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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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泽终究还是当了那件衣裳,拿了聊胜于无的一两银子。
晨光稀微,兰泽枕在潘磊臂上,他温暖的身躯紧靠着她,沉睡中的他有些孩子气,她回想着他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清,心头一股暖流流过。
昨夜他回来,她告诉他,她绣好了一些图样,要拿去城里卖,顺便买些东西回来,他说跟她一起去,她拒绝了,要他好好在家里读书,不用担心,他说可是风雪似乎要来了,她微笑,说如果风雪来了,她便在从前一个盼玉楼的好姊妹的夫家借往一宿,顺便叙旧,他点点头,也不再坚持,只嘱她路上小心。
回想起昨天的对话,兰泽很是辛酸,这是她第一次欺骗他,她不能对他说,为了让他能专心读书,她决定答应综春楼的钱境娘,就那么一次,让他们能够安然度过整个冬天,她不能说,她不能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