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微云早闪在眼眶里的眼泪激动的飘了出来。
澍清看得心疼,很自然的要将手伸去为她愠泪时,凌祥已抢先揽着她的肩头安慰她,他连忙的又将手缩回去。
“哭什么?澍清不过是回去省亲,又不是不回来。”凌祥安慰她,“我听说相爷有意将他安排在翰林院,这表示他往后会待在京城,以后我们有的是见面机会。”
待在翰林院,那就表示他和相爷千金的好事将近了。微云忙将眼泪擦干,举起一杯酒,敬道——“这么说来是喜事了,我真不该哭的。澍清哥,我也祝你永远幸福快乐。”说着,她苦苦的喝下这一杯酒。
澍清心里也苦,今日一别,相见无期。适才他已经婉拒相爷千金这门亲事,想他要在京城履职是不太可能了。
“少爷,我们该上路了,否则天黑之前可能到不了驿站。”小六的催促声将澍清从悲凄的思绪里惊醒。
“微云,我要看着你上轿跟祥二哥回凌王府再走。”
“不,我和祥二哥看着你离去。”微云坚持。
“澍清,不论谁目送谁离开,终须一别。”凌祥这时开了口:“何况我们是相见有期,等你回京时,到时候我们再叙吧。你上马,就让我和微云目送你一程。”
澍清江视他们两人一会儿,便跃上马背,头也不回的扬长离去。
前方的路尘埃落定,人影杳然,凌祥提醒微云说:“别看了,人已走远,我们回去吧。”他扶她上轿。
微云整颗心和整个魂都随澍清离去,只剩下一个躯壳随着凌祥摆布。
微云倚靠在相思亭的栏杆眺赏前方新种的菊花。凌祥知道她爱菊,在她住进来的第一天,便命人把这片园地改种菊,正巧此园有一相思亭,于是这个园子成了她在王府惟一流连的地方。
凌祥兴匆匆的从外面回来,不见微云待在房里,便知道她又来这园子赏菊。他来到园子,见她托腮凝思,于是轻手轻脚的走到她身边,没有唤她,只是悄然的立在一旁在视她。
自从她住进王府之后,人前她是笑着脸,但是只要她一人独处的时候,她总是这副悲伤的神情。
“微云,”只要他叫她一声,她会立即收住幽怨,回眸对他一笑,可是她的眼里那抹愁思是无法掩饰。
“你回来了。”
“微云,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祥二哥,你在外头忙了一天,这回先歇一会,喝口茶之后,我再听你说。”微云将刚才小婢端来的菊花茶端给他喝。
凌祥喝了一大口,口齿生津。“这菊花茶真不错。”
“你若是喜欢喝,我每天便为你准备菊花茶等你回来,可好?”
“我真的很高兴,以前我一直羡慕澍清身边有你这位可人儿,如今你……”这几日,微云绝口不提澍清,凌祥心知肚明,而今一高兴便脱口而出,等他发现话已来不及收回。“对不起,微云,我不是……”
“祥二哥,你不必跟我道歉。”微云浅浅一笑。“你不是有事要告诉我吗?”
“对,关于我们俩的婚事,我想问你的意思,你是想在成亲之后再回杭州拜见你爹,还是想在成亲之前回杭州,然后从秦家大门出阁?”
“祥二哥,我没有意见,你决定就好了。”
凌祥有点失望,真希望她对亲事能稍微热络一点。
“好吧,那我就照澍……”凌祥顾忌的瞅她一眼。
“澍清哥怎么说?”她平静的问。
凌祥见她脸上并没有不开心的样子,也就放胆的说下去,澍清曾跟我提起你的身世,并说你爹也就是秦老爷,他一直希望能亲眼看你出阁,我想天下父母心,过几天我就派人送你回杭州,到时候我到杭州迎亲,你说这样安排好不好?”
微云缓缓的点头。气氛滞闷,她又陷入思绪之中。
“对了,微云,今天我接到澍清十万火急捎来一封信函。”凌祥略带夸张的口吻,引起微云的关切。
“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起初我也是这么以为,着急的打开信来看,结果你猜信上写什么?”
“写什么?”微云紧张不安,惟恐听到不好的消息。
“信上也没写什么,只托我到他之前租赁的住所帮他找一件东西,说是他一生最珍贵的东西,请我务必要找到它。”凌祥从怀里拿出一块玉兔项链,“就是这个,我实在想不通,这不过一块普通的玉,有什么好珍贵的……”
微云接过玉兔,激动的将它紧握在手心里,目不转瞬的凝视它,见物触情,眼泪再也拴不住的滑下脸庞。
“微云,你怎么了?”凌祥惊诧的看着她瞧玉兔伤心的样子。“你知道它?”
“祥二哥,我……”这块玉兔完全击溃她,让她无法掩饰心中的感情。“我对不起你……真的很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凌祥严肃的说。“把你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不要再闷着,一个人独自痛苦。”
“我利用你,欺骗你……我以为我可以对澍清哥忘情,可是看到这块玉兔的时候,才知道我……我做不到……”她哭的伤心,令人心碎。
“真是一个傻女孩!”凌祥将她拥进怀里,怅然的说:“在凌王府这几天,你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感情,如今你总算哭出来了。其实我早就看出你的心意,只是我在自欺欺人,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感受到我对你的感情,可是我错了。”
“祥二哥,像你这么好的一个人,值得全天下最好的女孩真心真意的爱你。”
“微云,我心目中最好的女孩就是你。”
“不,我不配,我不值得你爱,祥二哥,对不起,我没有脸再待你身边,更不能和你成亲,我不能……”说着,微云推开他的胸膛,哭着跑出王府。
事情变成这个地步,她能去哪里?回秦府绝对只会让爹在夫人面前难堪;又不能像先前一样再去投靠澍清哥,他早已把自己交出去,她还有什么脸去找他收留?就算澍清哥愿意,万一将来相爷千金容不下她,岂不是又给他添麻烦。
她茫然地在街上走着,只觉得脑中有一片灰白在搅动什么,往事如梦,而这梦被辗得像灰尘一样拼凑不成片段。
忽然地一声梵唱,临风传送观音寺的尼姑在做早课。
对啊,她惊喜地自语:这不就是我立身安命之处,既可免除烦恼,又能不给他人带来为难;青灯黄卷,忏悔宿业斩情丝,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从此再也没有烦恼和痛苦了。
她毅然的朝山上走去。
澍清一行人缓缓的前行,不像是急于衣锦归乡的状元郎。
“小六,你去告诉几个差爷一声,在前面的茶馆歇一会再走。”澍清见前面有茶馆,便吩咐小六几句。
“少爷,照你这样走法,我们几时才能走到家。”小六忍不住怨道。
“小六,既然你那么急着回去,那你就提着行李先走一步不就得了。”
“怎么可以这样,小六一定是要跟着少爷回安阳,到时候少爷穿红袍、骑白马,而我在前面引导,风风光光的接受乡亲们的欢呼声,那才神气。”小六愈说愈兴奋,“少爷,我现在好像听到那一长串的鞭炮声,再听到许多人指指点点的说:瞧!谁说张家是状元缺,这不就出了一个状元郎。”
小六滔滔不绝的说时,澍清一夹马腹,朝茶馆奔驰而去。他才不稀罕这些,而今他在意的,是祥二哥可否替他找到微云的玉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