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亦寒爱她爱得失魂落魄!可是,她是不是太瘦了些?那腰身细得一把就能握住,气色也不如绣莲红润,会不会身体……
没容她多想,风荷已经站在她面前,恭敬地叫了声:
“伯母。”
这温顺、亲热,又有点拘谨的一声称呼,脆脆甜甜的,把文玉那颗做母亲的心刹时融化了。喜悦的泪水不自禁地涌上眼眶,她颤颤地答应:
“哎!”
然后欢喜地一把抓住风荷柔嫩的小手,体贴地说:
“风荷,快到屋里坐。”
亦寒随着文玉和风荷走进客堂。他觉得仿佛是绣莲的身影在通厨房的那道门后一闪,不见了。
难道她准备躲在厨房里不出来?亦寒虽不动声色,心里觉得有点儿别扭。
他和风荷并排坐在长沙发上,文玉也在他们对面的那把藤椅上坐下。
“风荷,从你们家到这儿,路不近吧?”文玉关切地问道,“你累吗?”
“不,不累,”风荷答了这一句,下面就不知说什么好
了。
她已经留意到,亦寒的妈妈年轻时一定长得很美,就是现在,也依然保持着苗条的身材和姣好的容貌。只是她左额上有一道浅粉色的伤疤,使她那还很光洁的面庞有点儿破相了。
这伤疤给了风荷一个不太舒服的感觉。
文玉看出风荷相当拘束,就站起身来说:
“你们口渴了吧?亦寒,你陪风荷先说会儿话,我去端两碗热汤来。”
“不用劳你大驾了。玉姑,我已经端来啦!”
绣莲端着个托盘,咯咯笑着,从厨房那边走出来。
玉姑,这个称呼好像在哪儿听到过?绣莲的一声叫唤,不知怎地像在风荷的心弦上重重地拨了一下。
但她来不及追想了。她从沙发上站起,高兴地说:
“绣莲,我正在想怎么没见到你。让我来吧。”
风荷走上前去,想接过绣莲的托盘。绣莲侧身闪过,笑着说:
“当心烫着!还是我来吧,今天你是贵客,哪能要你动手!”
亦寒有点儿内疚地想:自己刚才错怪她了,原来她是在厨房帮忙呢。
绣莲把两碗热气腾腾的水铺蛋放在长沙发前的茶几上,说:
“风荷,表哥,快吃吧。大阿姨放了好多糖,可甜呢!”
进门就要吃东西,这也是一种规矩吧!风荷坐回到沙发上,看着自己面前那两个大大的水铺蛋,为难地说:
“我吃不下,我一点儿也不饿。”
“风荷,就两只蛋,要吃的,等于是喝碗水么。”文王在旁劝道。
风荷求助地看了亦寒一眼,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往亦寒这边靠了靠,仿佛是个陷入陌生环境中的孩子,寻求着庇护。
亦寒搁在风荷身后长沙发靠背上的手,往前动一动,悄悄搂了搂风荷的肩,轻声说:
“吃吧,哪怕吃两口……”
风荷柔顺地笑了笑,不再推辞。端起碗来。
勉勉强强地吃下一只鸡蛋,看看碗里还剩下的那一只,风荷发愁地望望亦寒,叫了他一声:“亦寒……”
亦寒一声不响,拿起自己的调羹,把风荷碗里剩下的那只鸡蛋。舀到自己碗里,然后津津有味地继续吃着。
亦寒和风荷之间这些小动作,全落在一旁盯着他们看的绣莲眼里。
幸而这时无人注意到她,否则定会被她铁青的脸色,牙齿紧咬着下唇的模样吓一跳。
好不容易对付完了水铺蛋,大阿姨又兴冲冲地上场了。
她双手端着一个又大又圆、冒着热气的松糕,还带着一把筷子。
风荷不由得暗暗叫苦:天哪,她们以为我饿了几天?
“嗨,风荷,这松糕你一定要尝尝。这是大阿姨最拿手的点心,平时求她做还不肯呢,比乔家搬松糕的味道还好!”
亦寒边说边接过菊仙手中的筷子,拿了一双递给风荷。
“哎,亦寒少爷、可不敢说味道比乔家栅的好,让风荷小姐笑话!这松糕么,没什么稀奇的,就是费功夫,要一层层往上添粉添豆沙果料,一层层地蒸,”菊仙嘴里谦虚着,心里却着实得意。
“昨天晚上,大阿姨忙到十一、二点呢,”文玉也在旁说。意思是希望风荷多吃点。
“你给风荷小姐多夹一点么,这么一小块,只够塞牙缝的!”菊仙看亦寒给风荷面前的碟子里只放了一小块松糕,不满地叫起来。
“少吃才滋味好!让她先尝会味道。大阿姨,让我多吃点,你不会不舍得吧?”亦寒故意打岔,他知道,风荷能把这一小块吃下去就很不容易了。
风荷听话地接过亦寒递给她的碟子,不再说推辞的话。
“你们大家一起吃么”亦寒说,“咦,绣莲呢?”
大家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绣莲已不在客堂里了。
“你们先吃吧。绣莲在厨房里给我帮忙呢。”菊仙说,见风荷已尝了一小口,她不放心地忙问。“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我很喜欢,早知道大阿姨有这么好的手艺,我今天不吃早饭就来的。”
风荷与菊仙倒是一见如故,她已在随口和菊仙打趣了。何况,这松糕也确实好吃。
“风荷小姐要是喜欢,以后啊。我天天做给你吃,”大阿姨高兴得嘴都合不拢。
一听这话,文玉就抿着嘴笑了。
风荷也立刻觉察到。这是菊仙在暗示她和亦寒成亲后住
到这里的事呢,脸上不由得泛起一层红晕。
“大阿姨,这话是你亲口说的,到那时,可别赖帐啊!”
风荷那害羞的模样.更让亦寒爱怜,他故意用这话逗风
荷。
当着文玉与菊仙的面,亦寒的话让风荷窘得只恨无地缝
可钻。她又急又恼地叫道:
“亦寒,你……”
谁知这反而引得文玉、菊仙和亦寒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大阿姨。你快来看看,红烧肉里放这些糖够不够?”
突然传来绣莲的叫声。她正站在通厨房的那道门口,不耐烦地叫道。
“好。我来,我来。”大阿姨急匆匆地到厨房去了。
客堂间里只留下文玉、亦寒和风荷三人。
文玉随便地问起风荷家中的情况,父亲是不是很忙,母亲身体可好,以及哥哥出国的事等等。
风荷—一回答着。她总感到,这看似随口的闲聊,大约就包含着亦寒母亲对自己的审察,刚才吃松糕时的愉快心情忽然消失了。
文玉对风荷很满意。从几件小事上,她已看出,风荷性格柔和、温顺。很听亦寒的话。比如,她明明不想吃东西,但亦寒让她吃,她也就吃了鸡蛋又吃松糕。
那个时代,婆婆对媳妇有各色各样要求,但文玉觉得自己不必那么老派,要尽量开明些。那么。如果儿媳妇能够尊敬老人,又能依顺儿子,不就行了吗?
同风荷谈话,使文玉很愉快。她觉得这个女孩于,心地坦白,说话诚恳,毫不矫揉造作。显然从小就很有教养。
文玉啊,文玉,说不定老来你还真能和儿子媳妇一起过上几年舒舒心心的日子呢。如果他们再能早点儿给我添个孙子,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靠在藤椅上,文玉不禁想入非非了。
那边,长沙发上,亦寒正在风荷耳边喁喁私语着。
今天菊仙在厨房里是呆不住了。
她真想能多看几眼风荷那俏丽可爱的面容,多听几声那清脆甜嫩的嗓音。
她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么会如此喜欢这个初次见面的姑娘,仿佛两个人有着夙世因缘一般。
这个幼子早夭、半生守寡的可怜女人,这会儿就像是得了个满意的儿媳妇那样高兴和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