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戏演得真好,花……”凡姝不知如何称呼他。
花艳秋忙优雅地一摆手说:“叫我桂生好了。
天求在旁补充说:“花老板姓宋,大名桂生。”
花艳秋侧过身,对天求说:“怎么样,我们走吧?我的包车在外面等着呢。”
“好,桂生,你前头带路。”天求亲呢地拍了下桂生的肩膀说。
花艳秋正待举步,经理匆匆跑来。他把花艳秋稍稍拉过一边,低声耳语道:“胡太太那边……又来电话催了。”
桂生皱皱眉头:“给我回个电话,就说我今天不舒服,已回去休息了。”
“那么明天呢……”经理问。
“明天我自会去的。”
经理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匆匆走了。
这里,天姿悄悄问夭求:“哥,这么晚了,还上哪儿去?”
凡姝也说:“我得回家,老赵一定已经来接我了。”
花艳秋听到两位小姐要走,忙上前来说:“在下已订了新雅的宵夜,请两位小姐一定赏光。吃完宵夜,我用包车送各位回家。沈小姐的司机,我让跟包去关照一声,让他先回家就是了。”
天求也帮着说:“就听桂生的安排吧,反正用不了多大功夫。”
他们一行四人走出戏院一个小小的边门,宋桂生的包车早就像在那儿了。他们坐进车里,车就开了。拐过戏院大门附近时,远远见那里拥着许多戏迷,他们还等着花艳秋出来时再看一眼呢。
新雅是上海有名的咖啡厅,端上来的咖啡.蛋糕和各式西点,无不味道醇正,做工精巧。
宋桂生尤其温柔多情,善体人意,对坐在他身旁的凡姝,更是殷勤备至。刚到咖啡厅,是他,忙着给凡姝拉出椅子,掏出手绢掸净假想的浮灰;是他见凡姝觉得咖啡稍许有些烫,便忙不迭从她手中接过杯子,一边用嘴轻吹,一边掏出花手绢在杯子上扇着,忙乎了一阵.才把杯子送还给凡姝。
他们边吃边聊。一会儿邻桌上来了几个新的客人。接着,就听到有人叫:
“花老板,您也在这儿!”
那是一些衣着讲究,说话粗声大气的男人。他们不知是很有地位,还是与宋桂生熟捻,反正宋桂生一扭头,脸上倏然就堆上娇美的笑容,接着站起身来,对天求他们说:
“对不起,我过去应酬一下,马上回来。”
只见宋桂生抽出手绢,轻轻按了按嘴唇,又轻咳一声,然后翘起兰花指,捏着手绢,款款地走向邻桌。
等他走开,天姿忍不住说:“光看戏还行,这一见他本人,男不男,女不女的,真腻味死了。”
天求正要叫天姿小点声儿,凡姝却开了腔:“天姿,你怎么这样说呢?”她的声音相当严厉,“唱戏的人难免有他们的职业习惯,宋先生本来是唱旦角的么!”
天姿“哼”了一声,不想跟凡姝辩论,没必要惹得她发小姐脾气,特别是在这种场合下。
凡姝的话也使天求一愣,但他眼珠子一转,接口道:“还是凡姝明白事理。说真的,桂生不光扮相好,戏好,待人也厚道。这样的人,在梨园行可不多则。”
等宋桂生从邻桌回来,发现桌上三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两个小姐既不看自己,相互也不说话,而天本则是反常的兴奋和起劲,他弄不明白,自己离开了那么一小会儿,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老兄耍什么花枪?沈哥,你巴巴的要把堂妹介绍给我,我还以为是个没人要的丑八怪,谁知貌若天仙。这样的富家千金,你怕没人要是怎么着?”
宋桂生在给天求打电话,一张口就来了这么一长串。
“哈哈……”电话那头天求纵声大笑,“正因为她有‘倾国倾城貌’,所以才要你这位‘多愁多病身’去配呀!怎么,有点儿意思吗?还想不想再跟她见面?”
“沈哥,你可真够坏的,”桂生露出了娘娘腔,“弄得我夜里睡不着,吊我胃口啊?你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她?明天下午怎么样?”
“别急,别急。这种事来不得急火饭。不过,你放心,老兄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切包在我身上。”
这却引得宋桂生更加情急:“哎,沈哥,你要抓紧些!告诉你,相思病是要害死人的哩!”
电话里又传出天求得意的笑声。
第四章
自从辛子玄把凡姝、天姿拉到家中,给他们看了他画的那幅《梦幻天使》以后,辛子安去沈家工地的次数明显减少。好在小楼及花园的修建都在按计划进行,即使实在有技术上的问题非去不可,他也总是利用上午的时间,处理完后便匆匆离去。
他知道,那时候,凡殊正在学校上课,不会有分身法出现在工地上。就这样,辛子安和沈凡姝已有相当一段时间未曾照面。
这一天上午,辛子安又要去工地了。因为前一天下午他接到杨工头电话,说是要安装花园里人工湖的进水管,图纸上有一处弄不明白。他答应第二天上午去看看。
到工地后,问题很快就解决了。看着时间还早,辛子安钻进他的小工棚,翻看着工程后期要用的资料。
他看了一会儿,无意中一抬头,却正看到凡姝从敞开的工棚小木门飘然而入。
子安没想到这时候凡姝会来工地,不觉露出诧异的神色。
“你是想问,我这时应该在学院上课,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对吗?”好像完全猜透了他的心思,凡姝代替他把问题提了出来。
这倒使子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幸而凡姝接着就说:“今天上午我逃学了。”
“逃学,为什么?”子安随口问道,眼光已经又回到了图纸上。
“为了能见到你。”凡姝的感情猛地进发出来,犹如久蕴地底的熔岩,她的声音都有点抖了。“要不,等我从学院回来,你又走掉了。”
辛子安的心,像被炽热的炭烫了一下,但他极力克制看,尽可能平静地、淡淡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上午一定会来?”
“你猜猜看。”凡姝用手拢拢披在身后的长发,歪着头问。
对这种稚气的游戏,辛子安怎么会认真去费脑筋寻找答案呢?换了任何一个别的人提出这样的问题,辛子安也许早就厌烦地转身而去。但是他现在面对的是凡姝,而且她正带着那么一种妩媚迷人的可爱笑容,那么自然而认真的神情在等着他回答。辛子安实在不忍过分拂过她,便微微笑了一笑,说:“猜不到。”
看到一向严肃的辛子安灿然一笑,凡姝脸上的表情竟变得迷醉了似的甜。她感慨万千地说:“今天逃学真值得!我总算看到了你的笑。我都差不多快要以为,你是个根本不会笑的人了。也许,你只是对我才那么总板着脸吧?”
辛子安说什么好呢?他笑着摇了摇头。可这一回却是一种淡淡的苦笑。
凡蛛并不深究,依然接着方才的话头道:“为了奖励你的微笑,我告诉你答案:昨天,工头杨师傅给你打电话时,我就在这儿。”
嗅,原来如此,难道你竟还和过去一样,每天下午要到工地上转一转吗?子安想,幸好我改变了来工地的时间。
“沈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辛子安问。
“我想问辛先生,为什么这些日子很少来工地?”凡姝急急地说。
辛子安略略皱了皱眉:“我手头并不是只有这儿一个工程,而且我抽空还连来这儿的,工地上没发生什么问题。这些.我都和沈先生说明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