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缓缓地说:「如果一个男人声称他爱上两个女人,那也没必要为这种男人伤心。不管他选择了哪一个,又放弃了哪一个,对於一个用情不专的男人来说,他永远不会知道他损失了什麽。」
我眨了眨眼。「永不说永远,记得吗?」
他笑出声。「这是例外。」
我清了清喉咙说:「我觉得我现在有一点脆弱。」
他露出好奇的眼神。「真的吗?为何这麽认为?」
我别开眼,避开他的注视。哑声道:「你不知道吗?当一个人在情感上依赖另外一个人,他就不可能坚强得起来。」
他温柔地看著我。「这对你来说,很陌生对不对?」
我点点头。
他将我拥进怀里。「别担心,以後你会慢慢习惯的。我会教你。」
「包括哭泣?」我放松自己。依偎在他怀里,令人觉得很温暖。
他的嗓音催眠了我:「是的,包括哭泣。有时候,我们必须从一些外在的表现来判断一个人需要自己的程度。你不让他们知道你真实的情绪反应,他们会错以为你跌倒了不会流血,如果他们因此伤害了你,他们可能连自己也不晓得,你说是不是?」
我站了起来,离开他温暖的怀抱,回过头看他。「你不能要求别人懂得你心里真正的想法,是吗?即使这个『别人』是自己的父母?」
他点头说!「不是每个人都会细心地注意到别人的感受--包括父母。」
我迟疑地看著他。「但是你却总是一眼就看穿了我。」
他对著我笑。他很爱笑。「那是因为我比别人用心,再加上我有强烈的直觉,尤其是对你。」
我忍不住问:「那麽你认为,如果我往前走,我需要走多远才能找到属於我的幸福?」
他温柔地张开双臂。「不用走太远,到我这里来就行了。」
「如果我不呢?」
他显然早有对策。「那麽我就自己走到你面前。」
「你认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他胸有成竹地说:「时间会证明一切。」
「却不见得能够改变什麽。」起码不可能改变我的父母强施在我身上的坚强意志。我不知道真正的我坚不坚强,但我已经无法摆脱掉这一层坚强的外衣。我已经习惯了。
他笑著说:「我不像你这麽悲观,我认为时间会改变很多事--除了我想爱你的决心以外。我保证我会珍惜你,永远不伤害你。」
「永不说永远。」我淡淡地提醒。
他很有自信地说:「这个也是例外。」
我笑。「你的例外很多。」
他向我伸出手,深情地道:「楚歌,到我怀里来。」
我看著他深情的眼眸,知道他是真心的。但我只是笑了笑,对他说:「让我考虑考虑。」
此刻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面对。
我必须找回我自己,而我不确定那要花上多久的时间。
也许,是一辈子。
☆ ☆ ☆
秋天快结束的时候,我把美发店的工作辞掉了。
现在我是一名专职翻译。
妈妈听闻我又换了工作,气得好一阵子不理我。她说:「你这孩子是怎麽搞的?你不是对美发有兴趣吗?怎麽说不做就不做了?简直任性极了。」
我想我是真的很任性,我很高兴知道自己还有任性这个特点。在家工作的生活平静而安定,而我正需要一段时间来仔细地看看自己。
这一份翻译的工作能够做多久我不确定,也许哪一天,我觉得厌烦了,又回去当设计师或者另寻一份新职也说不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节更迭的原因,我最近变得十分容易感伤。
这个城市的冬天湿冷不容易看见阳光,早晨偶尔有雾,大多时候天空都灰蒙蒙的。
我跟别姬约看晚场电影。下午,我出门到香草屋等他的时候,意外地看见据说要出国的妈妈。
我陪她在街上逛了一下子。
我们并肩走著,丝毫没有母女间该有的亲昵。
显然她是注意到这个问题了。在街上,妈妈突然说:「有时候我会有点後悔,也许当初我应该争取你的监护权。」
我愣了愣,说:「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别人照顾我。」
妈妈摇头说:「如果你跟我一起生活,或许我可以比现在更懂你一点,我老是猜不透你脑袋里在想什麽。」
我轻轻笑道:「每个人都有秘密。」
妈妈停下脚步,看著我说:「楚歌,你老实告诉我,当年我跟你爸爸离婚的时候,你恨我们吗?」
我跟著停下来,回望著她,许久,我摇摇头。
「我不恨你们。」回想著当时的心情,我艰涩地说:「你知道吗,妈,我那个时候很害怕,每次看到你跟爸吵架,我都快吓死了。我并不像你以为的那麽坚强,我不是不想哭,我只是吓呆了。」
妈妈讶异地眨了眨眼。「是……是这样啊,我还以为……」
我抬起头,如释重负地笑说:「没关系,都过去了。」
「楚歌……」妈妈歉疚地看著我。那一瞬间,她时髦的装扮似乎稍稍褪色了些。我看见藏在她眼中的疲倦和衰老。
忍不住的,我伸出手抱了抱她,动作有些生疏,但没办法,我缺乏练习。
我抱著她说:「别觉得歉疚,妈,我不怪你,真的。」
妈妈迟疑地伸出手拥住我的肩头。「楚歌,对不起,我从来不知道……」
我摇摇头,手指按著唇说:「嘘,别说,妈妈,我们一起忘了它吧!只记得那些甜蜜的,好不好?」
妈妈含著泪,点了点头。「那……你现在过得好吗?」
我点头笑说:「非常好,我想往前走。以前我不晓得前面有什麽在等著我,现在我知道了。妈妈,你也不要回头,忘记爸爸吧,你对他的感情,不管是爱是恨,都太强烈了,我不希望你受伤。这回出国,好好去玩吧!如果你能带个帅老公回来,我会当你伴娘的。」
妈妈瞪大眼。「楚歌!」
我又搂了搂她。这次好像顺手多了。「好啦,我跟人有约,再不去他会以为我出了什麽事,他很爱大惊小怪的。」
妈妈挑了挑眉。
「他?」接著她怀疑地问:「是男是女?」看来她还是担心她唯一的女儿选择当同性恋。
想起别姬,我不由得咧开嘴。「放心吧,他现在是男的了。」
妈妈大大地松了口气。接著她突然在我身後叫唤道:「改天记得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啊。」
呵,我当作没听见。我走远了。
别姬前几天愁眉苦脸地问我决定了没,我笑笑地答说:「我还要考虑考虑。」
他不知道我早已走向他。
当他伸出臂膀等著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走向他了。
我往前走,那是因为我知道等在前方的,是我渴盼已久的幸福。
尾声
雾一定会散
谭达夫出生於一个饭店集团的家族中。从小他就被视为接班人之一,被家人送到国外培训,为将来接掌家族企业做准备。在二十五岁以前,他在国外陆陆续续拿下了好几个硕士、学士学位。
二十五岁的这一年,他在英国牛津念饭店管理。
在谭家一大群年轻的继承人当中,他是较没有野心的一个。事实上,他厌倦坐在办公室里发号施令。
他想当一个蛋糕师傅--用美味的蛋糕带给他人幸福的感觉。
为了这件事,他已经和家人闹翻过一次。在遇见霸王的那时候,正是他心情最低落的一段岁月。
那一天,他上网搜集蛋糕食谱,却误闯了一个私人设置的聊天室。在那里,他遇见了沉默的霸王。